第四章 孤家

宋大河死了。

周冲和李子，有些不知所措。

周冲跪在宋大河旁边。李子站着。

柴火噼噼叭叭的作响，仍旧烧的旺，火光映在李子的脸上，阴晴不定。

周冲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子听到哭声，身子晃了晃，也跪了下去。

周冲哭了一会，看了看李子，

“师父死了。”

李子没吭声。

“是你逼死他的。”

李子还是没吭声，闭上了眼睛。

“你就一点不难过？”

李子叹口气，还是不作声。

周冲攥起拳头来，用力打了李子一拳，李子晃了晃，却仍旧不动。

周冲噙着泪花，瞪着李子，却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个人呆了半晌，李子才开口了，

“师兄的家在哪？”

周冲愣了愣，

“你要干嘛？”

“送他回家，送葬。”

周冲摇摇头，

“我不知道师父的家在哪。”

李子看了周冲一眼，

“那你去报案吧，我在这里等着。”

周冲站起来，想了想，却又不动，

“不行，我怕你走了。”

李子哼了一声，

“你当我是什么人？再不济，我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你去吧，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周冲看了看李子，这人不像是会说谎的人，点点头，

“好，我信你。你不要走，等我回来，你要是走了，我天涯海角也要去找你。”

李子不吭声。

周冲抽了抽鼻子，转身向林子外跑去。

这年头，民风淳朴，很少有命案，局子里的人听周冲报了案，风风火火的驱车赶来。

李子果然还没有走。

现场留了人保护，李子被铐上，押进了车里，周冲也被带走，配合调查。

周冲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又说了一遍，签了字，按了手印，便被送回了家。

到家时，天已破晓，周冲看看天，一时有些恍惚，这一夜，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

奶奶睡得还深沉，周冲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这一觉，直睡到日上三竿，周冲方才醒来。

定了定神，看看窗外，好个日光，心中一惊，坏了，没去上学！奶奶怎么没叫我？

赶紧爬起来，叫了两声，

“奶奶！奶奶！你咋不叫我上学？”

没人应声。

周冲穿上鞋子，走到奶奶房里，却见奶奶在床上，一动不动。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来，周冲又大声喊了一声，

“奶奶！”

奶奶仍旧一动不动。

周冲扑到床边，摇了摇奶奶，还是一点反应没有，周冲哇地一嗓子哭了出来。

这一下，哭的死去活来。

奶奶死了……

丧事是街坊们操扯的。

周冲恍恍惚惚的，也不知道被谁披上了孝服，跪在灵堂里，像是丢了魂。

定了三日灵，周冲哭一会，呆一会，睡一会，再哭一会，直到扶着奶奶的棺材，上了拖拉机，到了火化场换成一副小小的骨灰盒，再到陵地里把奶奶的骨灰和爷爷埋在了一起，周冲这才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醒来时，眼见床前是李家婶子，看周冲醒了，忙笑着拍拍周冲的肩膀，

“好孩子，你可醒了！你这一睡，可是睡了一天一夜呢！可把我们吓坏了！饿了吧？来，跟我回家去，我给你下点面吃！”

周冲咽了口唾沫，这才觉得饿的难受，点点头，起身你穿上鞋子，跟着李家身子去了她家。

不多时，一大碗热乎乎的面，端了上来，上面放着两只荷包蛋。

周冲也顾不得烫，呼啦呼啦的扒了起来。

“这孩子！慢点吃！别噎着！”

周冲鼻子里嗯了一声，嘴却是不停。一会儿，一碗面吃了个干干净净。

“妈！我回来了！”

梅子的声音。

梅子背着书包，一进来就看到了周冲，忙打招呼，

“冲哥！我把这两天的笔记带回来了，你一会儿补一补吧。”

周冲点点头。

李家看了看周冲，

“冲儿啊，你以后呀，就来我这里吃饭吧，你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这日子可怎么过？”

周冲想了想，还没吭声，李家婶子又抢着说，

“你家的地，都让给我家种了，打得粮食，有余！”

周冲点点头。

“行，梅子，你先和你冲哥做做作业吧，我去给你做饭。”说完，收拾收拾桌上的碗，出去了。

梅子坐到了周冲对面，从书包里把书本一本本的拿出来。

“冲哥，你这几天没上学了，可得好好赶一赶。”

周冲含糊的应了声，“哦。”

“对了，冲哥，上次欺负你的那几个家伙，今天还打听你来着。”

“哦……”

“我没搭理他们，冲哥，他们可凶，你可别再招惹他们了。我今天找老师了，把你和他们的事情都告诉老师了，你放心，老师会好好教育他们的。”

周冲点点头，忽然想起宋大河来，

“梅子，村外林子里死了一个人，你知道么？”

“知道啊，听大人说，破案了，是自己打死自己的，大人们都说蹊跷，这人还能自己打死自个儿？我却觉得这是真的，我看电视，就是那天咱看的射雕英雄传，里面的人可厉害了，他们要是自己打自己，准能打死自己。”

周冲听了，默不作声，接过梅子递过来的课本，有一搭无一搭的胡乱翻着，忽然问，

“今天是礼拜几？”

“周五啊，怎么了？”

周冲哦了一声，

“没事，我累了，不想学了，我先回去了。”

也不等梅子搭话，便起身往家里走去。

空落落的院子，毫无生气。

周冲木鸡一般站了一会，进了屋子，一眼却看见一只肥大的兔子躺在地上。

周冲怔了怔，拎起兔子来，兔脖上兀自有齿痕和血迹，想了半天，才想起那夜遇到的黄皮子来，这一定是那黄皮子叼来的。

周冲提着兔子，心中竟有丝暖意。

出了会神，周冲才把兔子放在了屋角。

物是人非，天命造化。

周冲叹了口气，想起宋大河临死前教给他的那套功夫来，一抬手，一招不差的打了一遍，顿时觉得四肢充盈，通体舒泰，忍不住又打了一遍。

日落西山，黄昏垂垂。

“冲哥！在家么？”

梅子的声音。

周冲回头，出门。

“冲哥，”梅子朝他招招手，“去看电视去吧？郭靖拜师傅啦！可厉害了！”

周冲听到师父两个字，心里一酸，梅子冲过来，笑吟吟地拉着周冲地胳膊就走。

周冲无奈，只好跟着梅子走。

电视前，早就挤满了人，伸长了脖子看着，生怕错过什么。

揍周冲地几个家伙，竟然也在。

看到周冲来了，几个人交头接耳，又向周冲走了过来，

“怎么的，周不服，后天的约，你敢去么？”

周冲点点头。

“呀，够胆！不去的是这个！”

几个家伙伸出右手来，做成一个王八的样子，嘻嘻哈哈的笑着。

周冲点点头，

“不去的是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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