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学?
周冲心里犹豫了一下,旋即又想,退学也没什么不好,反正自己也是个没人管的小子。
正要开口,门外传来了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冲子!”
周冲愣了愣,回过头去,眼泪霎时盈眶,却又强行止住了,低下头。
来的是周冲的父亲,周全顺。
四十来岁的年纪,黝黑的面庞,粗糙的双手,一只手提溜着一个包袱,一只手提留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似乎是特产的东西。脚上一双粘了不知多少次的透明黄色塑料凉鞋,露出十个脚趾头出来,脚趾甲里的黑泥令人过目不忘。
周全顺看到周冲不应声,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却旋即患上了一副熟悉的、讨好别人的笑容,露出两只大板牙来,朝校长和班主任分别躬了躬腰。
“啊……校长好,老师好,我是周冲他爸。”
班主任朝周全顺点了点头,校长抬了抬眼,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喉咙里含糊这嗯了一声。
周全顺又笑着哈这腰,走到了校长桌子前面,把右手提着的牛皮纸袋放到了校长的桌子上。
校长看了看东西,又抬头看了看周全顺,笑了笑,站了起来,伸出手,周全顺赶忙把右手在身上擦了擦,握住了校长递过来的那只手,
“哎呀,周老弟,你说要论起来,咱也是老同学啊,光着屁股长大的,你这是干啥呢?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周全顺把手轻轻的抽回来,腰杆挺直了,笑了笑,
“这不,他奶奶不是过世了么,哎呀,我这个不孝子,也没赶得上给他老人家送终,”周全顺拍了拍大腿,脸上尽是懊恼。
校长眉头一皱,
“哎吆,婶子没了?什么时候的事?你看看,也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去送婶子一程啊!”
周全顺摇摇头,眼泪骨碌一下滚出来一串,赶忙拿袖子擦了擦,定了定气,
“哎,人啊,就是这么点事了!您有心了。我这次回来,一是给妈上上坟,二呢,这冲儿一个人在家里,我也不放心,我想带他去东北,林场那儿也有个学效,我想把他带过去,这不,得需要你给开个证明。“
校长点点头,
“哦……”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
班主任清了清嗓子,咳嗽一下,
“校长,我……我那个嗓子不舒服,我先回去喝口水去。”
校长点点头,
“哦,哦。去吧。”
班主任匆忙几步出了门,轻轻把门带上,又故意用力走了几步,跺得呱呱响。
周全顺笑了笑,指了指桌上的东西,
“这个可是好东西,这是林场那边最有名的点心铺子出的几样点心,你拿回家,让嫂子喝孩子们都尝尝!”
校长听了,脸上又没了表情,坐到了椅子上,又喝了口茶,
“哎呀,全顺啊,这样吧,你这事啊,我得研究研究政策,传跨省转学得事啊,我也没遇见过!你这样,你先回去,等两天,我给你消息吧!”
周全顺脸上还是堆着笑,却不那么自然了,腰又塌了下去,
“我……我都打听好了……这个……这个不难……”
校长摆摆手,打断了周全顺的话头,
“哎呀,一个地方一个样,东北那一套,放我这儿可不准,这样你先回去,等我消息吧,啊,就这样,我还有个会。”
说完,校长站起来,手朝门一指,显然是送客了。
周全顺看看校长,看看桌上的点心,强笑着,
“好好好,念在咱们打小的交情上,你就费心吧,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看了一眼周冲,去了笑容,有些失落的拉着周冲,
“走,回去上课,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周冲一甩胳膊,从周全顺的手里挣脱了,抢在头里出了办公室的门。
周全顺叹口气,摇摇头,顾自回家了。
周冲在教室门口站了一天,在同学们的指指点点下,回到了家里。
饭已经做好了,炖兔子。
桌子上白了一瓶劣质白酒。
周冲站在门口,不动。
周全顺把周冲拉进去按在凳子上,坐在了周冲对面,打开瓶盖,咕咚咕咚给自己满上了一碗。
“来,冲子,吃!”
周冲不动,只是低着头。
周全顺看了看周冲,叹口气,喝了一大口酒,
“嗯,你是不知道,在林场,那是啥景色,可美!等过几天,我带你去,以后,咱一家人就在那过了。”
“我不去!”周冲低着头冷冷的来了一句。
周全顺深吸了一口气,从口袋里逃出来半包皱巴巴的烟出来,捻出来一根,拿洋火点着了,狠吸了一口。
“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和你奶奶了,我知道我和你妈做的不好,冲子,你也大了,也懂事了,我和你妈也是没办法,我们要生活的啊!”
周冲抬眼看了周全顺一眼,又低下头去。
“冲子啊,爹没本事,就会砍树,找碗饭吃,他不容易……”
周全顺端起酒来,又喝了一大口,
“你听我的,跟爹走,我保证,亏欠你的,我以后一定补上!别人有啥,咱也有啥!”
周冲抽了抽鼻子,
“我妈呢?她咋没回?”
“这不是来回票钱贵么,省下来,正好带你走。你妈想你想得紧,每次想到你,都要哭一场。哦,对了……”
周全顺起身,到礼物里打开包袱翻了一会,拿出一件衣裳来,
“看!冲子,你娘亲手给你缝的书包!来,看看怎么样?”
是一个军绿色书包,周冲接过来,摸索了一会,轻轻放在了旁边。
周全顺笑了笑,
“来,冲子,吃!等明儿啊,我把家里值钱的收拾收拾,带不走的就都卖了,你有啥东西,也都收拾一下。”
周冲抽了抽鼻子,点点头,这才动了筷子。
周全顺点点头,满意的笑了笑,一口将碗里的酒喝干了,再无它话。
周全顺喝了酒,早早就躺下了,打起了鼾。
周冲却悄悄的摸了出去,只身到了村外的林子里。
宋大河死的地方,起了一堆坟。
李子坐在坟前,眯着眼睛。
今天是阴历十五,月朗星疏,大月亮照的大地一片白光。
周冲走到了坟前。
李子似乎没动,嘴里却说,
“给你师傅磕头吧。”
周冲跪在坟前,恭恭敬敬的磕了十个头。
李子这才睁开眼,
“周冲,你知道,学武,先要练什么么?”
周冲摇摇头。
“嗯,要先打磨身体,你先扎个马步我看看。”
周冲扎了个马步。
“嗯,好,先扎他两个小时再说。”
周冲扎起马步,突然开口道,
“我爸要带我去东北。”
李子愣了愣,看了看周冲,
“你去不去?”
“我……去。”
李子轻轻哦了一声,
“行,那我也去。”
周冲有些惊讶,
“你为什么也去?”
“我又没家,去哪里都行。”
周冲咽了口唾沫,
“那你会一直教我功夫?”
李子看了看宋大河的坟,
“我说过,咱这一门,就剩你我两个人了,我不把你教好了,我对不起师父,对不起师兄。”
“那咱这一门叫啥?”
李子笑了笑,站了起来,有些自豪的说道,
“俞家剑!”
周冲一听,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师父明明教自己的都是掌上的功夫,怎么会叫个俞家棍?
李子看到了周冲脸上的疑惑,笑了笑,
“咱们的祖师爷,乃是一代名将,俞大酋,单挑了少林寺,你说厉害不厉害?哼哼。虽然祖师爷留下来的功夫,叫俞家剑,练功的本子叫《剑经》,但是所谓剑,却又不是剑,祖师爷本来自有师承,学的是荆楚长剑,荆楚长剑,其实走的是枪棍的路数,祖师爷学成后,加以改良,大败倭寇,也成了我们这一门的功夫,但如今,不许舞枪弄棒了,师父他人家又将功夫改良成了掌,大开大阖,气象万千,你小子,有福,有缘分能学这个,是你的造化!”
周冲咽了口唾沫,不成想,自己学的这功夫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渊源。
忽然林子里簌簌飒飒一阵响,李子环目四顾,
“什么人?!出来!”
只听得一个男子的笑声飘了出来,
“哈哈哈哈……什么狗屁剑经!我倒要看看有多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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