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桌后,蒋介石正襟危坐,书桌前,蒋纬国毕恭毕敬地站着。
“本来,蒋百里是要到十月底才出国考察的,我也原打算在那时候让他带着你去德国。”蒋介石看着蒋纬国,“既然你已经等不及了,那就提前三个月吧!我问过蒋百里,他也表示随时可以出国,你们明天就出发吧!正好有一艘船从上海直达德国,车票船票都已经买好了。你们明天早上在南京乘火车去上海,傍晚在上海乘船。”
“谢谢父亲。”蒋纬国一脸乖孩子的感激神色,他心里暗想道,“还真快啊!”
蒋介石点头:“那艘船上有很多我国运动员,他们是去德国参加即将在8月1日举行的第11届柏林奥运会的。”
“奥运会?”蒋纬国顿时心头一动。
蒋介石再次点头,然后挥挥手,示意蒋纬国离去。
蒋纬国正要转身出门,无意中看到蒋介石神色颇为忧虑阴郁,他忍不住好奇地问道:“父亲,您在为何事烦恼?”
蒋介石看了看蒋纬国,沉吟一下后似乎想要考验蒋纬国:“纬儿,对于眼下悬而未决的两广事变,你怎么看?”
“哦?两广事变?”蒋纬国再次心头一动,他想起来了,就在今年1936年,此时此刻,中国南方正爆发着“两广事变”,即广东广西两省联合起来反叛蒋介石。这事缘由是蒋介石试图联合广东省军政首脑陈济棠一起解决掉多年来威胁他的中央正统地位的广西省新桂系,但陈济棠认为广西被解决后,广东就会唇亡齿寒,毕竟广东也是地方割据势力,甚至,广东都有自己的货币,这是南京中央政府不能容忍的,并且,陈济棠以前也反过蒋,很让蒋介石忌恨,因此陈济棠不但没有联合蒋介石,反而联合广西的李宗仁、白崇禧,以蒋介石不抗日为借口,两广一起反蒋。
今天是7月10日,两广事变爆发于6月1日,目前,两广联军的三十万兵力与蒋介石中央军的五十万兵力在湖南省南部进行着对峙,双方大动干戈,战事一触即发,但双方都有各种顾忌,所以,双方在对峙前线就像狗见到狼,虽然都龇牙咧嘴,但心里都发虚。当然了,蒋介石不愧是玩弄权术的顶级大师,他在对付两广的时候,顺手牵羊、假道伐虢,解决掉了盘踞湖南省、夹在中央军和两广军之间的何键割据势力。
此时的蒋介石共有三大烦恼,第一是虎视眈眈、不断进逼的日本人;第二是陕北的红色势力,被蒋介石派去围剿红色势力的张学良和杨虎城不但没有剿灭红色势力,反而还跟红色势力暗通款曲;第三就是两广军阀在这个时候趁机发难,打着抗日的民族大义旗号对蒋介石进行政治勒索。
蒋纬国看着满脸愁容的蒋介石,心里不由得叹口气,他确实很同情自己的蒋老爸,后世网上也有网友感叹道“校长当年真是太不容易了”,因为蒋介石从孙中山手里继承的是一个四分五裂、七零八落、军阀割据、派系林立、内忧外患的中国。国民革命军成功完成北伐后,中国只是得到名义上的统一,实际上还是军阀林立,最强大的五股势力分别是:雄踞华东和东南的蒋介石,占据广西和华中的李宗仁,割据华北大部分地区的阎锡山,盘踞西北和华北部分地区的冯玉祥,虎踞东北的张学良。
接下来,只是在名义上得到统一的中国陷入没完没了的内战泥潭,先是李宗仁对蒋介石开战,然后是冯玉祥对蒋介石开战,接着是张发奎、俞作柏、唐生智、石友三…前赴后继地对蒋介石开战,最后是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和盘踞河南省的樊钟秀联合对蒋介石开战(张学良站在了蒋介石这边),从而爆发了规模最大的“中原大战”;以李济深、蔡廷锴、蒋光鼐、陈铭枢为首的第十九路军在福建省又裂土建国,成立了一个“中华共和国”;并且以汪精卫为首的国民政府和国民党内部也有层出不穷的势力先后反对蒋介石,可以说,蒋介石基本上就没安生过,这些没完没了的内战即便不累死他,也会烦死他。
当然了,这些此起彼伏、接连不断的混战,蒋介石都是笑到最后的人,他最强劲的三大对手:阎锡山、冯玉祥、李宗仁,都被他统统打垮了。原本地盘都占据好几个省、势力如日中天、实力强盛得可以问鼎中央神器的阎锡山和李宗仁都被打回了山西广西老家,沦为只有一个省地盘的地方势力,冯玉祥的西北军集团已经土崩瓦解了,张学良的东北军集团随着“九一八事变”而失去根基地盘,无法再独立发展壮大。但是,全国各地新一轮的军阀势力还是雨后春笋一般遍地开花,冯玉祥的大西北军没了,但杨虎城的小西北军却在陕西省异军突起;冯玉祥本人成了光杆司令,他的得力干将韩复榘在山东省割据一方;没有了冯玉祥的打压后,西北的马家军在宁夏、甘肃、青海三省日益兴旺壮大。
与此同时,四川的刘湘、云南的龙云、贵州的王家烈(去年被消灭了)、西康的刘文辉、湖南的何键(刚被消灭了)、广东的陈济棠、河北的宋哲元、绥远的傅作义、新疆的盛世才、外蒙古的乔巴山、被英国人不断渗透控制的西藏…整个中国简直“一个省就是一个小王国”。
历史上,在抗战爆发时,蒋介石这个中国最高领袖真正控制着的地盘包括:江苏、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福建、贵州、广东(包括海南岛)、陕西省南部(陕西省本是杨虎城的地盘,西安事变后,杨虎城的小西北军被瓦解,中央军占领陕南,陕北是红色势力的根据地),共十个半省。
“父亲勿忧。”蒋纬国对两广事变自然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因此他侃侃而谈,“这事肯定会和平解决的,首先,眼下党国内忧外患程度都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国军既要平定内乱,还要对付即将全面侵华的日本人,这个时候打内战,无论谁有理,都会在民族大义上被举国上下所唾弃,李宗仁、白崇禧、陈济棠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只是想敲诈父亲您一笔而已。两广表面上看起来气势汹汹,跟中央针锋相对、毫不退让,其实也只是虚张声势;
其次,对付两广,我认为不该用武力解决,那样会耗费中央太多军力和时间,内战一起,日本人自然笑得最开心,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应该分化瓦解和逐个击破。两广里,李宗仁和白崇禧的新规系十分强硬,桂军不但战斗力强悍,并且李白二人经营广西多年,颇得民心军心,桂系内部凝聚力非常坚固,但陈济棠大不同,陈济棠的广东派系看似实力强盛,实则色厉内荏、外强中干,李白的部下对李白是十分忠心的,陈济棠部下对陈济棠则是阳奉阴违。父亲只要竭力拉拢陈济棠的骨干部下,诱其临阵倒戈、弃暗投明,必然可以不战而胜,兵不血刃地摧毁广东派系。广东完了,广西自然孤掌难鸣。
但到那时候,国军还是不宜用武力解决广西,广西是一块硬石头,难以速战速决,不过,到那时候,李宗仁和白崇禧也会心里发虚,父亲您只要再给他们一个台阶下,默许他们继续在广西称王称霸,他们必然会借坡下驴、见好就收。虽然这样可能会养虎为患,但却是眼下最好的对策和结局。实际上,李白二人再怎么有本事,也只掌握着广西一省之地,中央只要警惕和遏制他们向别省扩张,就能让他们无法再成气候。”
蒋纬国口若悬河地说完,又十分“卑鄙”地给蒋介石继续出谋划策:“除此之外,等到中日战事一起,虽然战火肯定不会燃烧在广西,但父亲您是国家领袖,掌握着中央正统名义,所以,父亲您可以命令李白二人率领桂军精锐开赴抗日前线,一方面可以力挫日寇,一方面也能借刀杀人,剪除桂系羽翼。没了最重要的军队,李白二人还怎么继续在广西称王称霸?”
蒋介石认真地听着,沉闷不乐的脸上慢慢地浮出了一丝笑意,他当然不是因为蒋纬国“想出破局妙计”而高兴,蒋纬国说出的这套对策其实蒋介石已经胸有成竹,他是为儿子的“进步和成长”而高兴。
“说得好,说得对。”蒋介石连连点头,“纬儿啊,父亲很欣喜,也很意外,没想到你才二十岁,也没有任何从政从军的经验,头脑却已经如此聪慧灵通。好!好!纬儿,你分析得非常透彻,你提出的这套解决办法也确实是最合理、最正确的。不错,两广里,李白的广西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陈济棠的广东则是一个软柿子。父亲不妨告诉你,陈济棠的心腹干将余汉谋以及其他几个广东实权将领已经在暗中表示要投靠中央了,解决陈济棠已是迟早的事,只是…”
蒋介石的脸上再次露出了一丝迟疑和忧虑:“陈济棠还有一支实力不容小觑的广东空军,这让中央不得不投鼠忌器。中央现在共有200多架飞机,陈济棠却有70多架飞机,李宗仁也有20多架飞机,两广的空军力量是中央空军的一半啊,万一陈济棠在最后关头狗急跳墙,把他的飞机都送给李宗仁,桂系岂不是如虎添翼、更难对付?或者,陈济棠派飞机轰炸南京,那事情就更不好收场了…”蒋介石眉头紧蹙,广东空军是真正让他如鲠在喉的一个棘手麻烦。
蒋纬国心头猛地一动,他转了转眼珠子:“父亲放心!”他露出一个稳操胜券的微笑,“据我所知,广东空军司令黄光锐将军也是一位心向中央的人,只是,陈济棠这几年来待他不薄,所以他才举棋不定。父亲,我在苏州上学时认识一个姓黄的同学,并且我帮过他,听说他是黄将军的一个远房侄子,我马上就去联系那个黄姓同学,通过他的渠道做黄将军的思想工作,劝黄将军顺应大势、弃暗投明。”
“哦?”蒋介石听得眼睛一亮,“纬儿,你说的是真的?”
“当然!”蒋纬国连连点头,“并且我有起码八成的把握!”
“好!”蒋介石的脸色一下子转阴为情,“纬儿,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如果黄光锐真的因为你的这个渠道而幡然醒悟、投顺中央,我一定要好好地嘉奖你!”
“行!”蒋纬国笑起来,“父亲,我们一言为定!”他当然在说谎,此时是7月10日傍晚,黄光锐在历史上的7月18日就会“自动和主动”地带着广东空军绝大部分飞机投奔蒋介石,跟蒋纬国没有半毛钱的关系。蒋纬国只不过是借花献佛,做场无本买卖,敲敲蒋介石的竹杠。毕竟,蒋纬国非常缺钱,他想跟蒋介石伸手要钱,肯定也要有个正当理由并且让蒋介石高兴。
走出蒋介石的书房,蒋纬国的心情很庄严:“终于要开始了。”虽然轻易改变历史可能会带来很多无法预测的变故,但蒋纬国还是下定决心,毅然改变历史,竭尽全力地让历史朝着对中国更有利的方向前进。“我在战场上杀一个日本兵,这也是改变历史,多死一个日本兵,不管怎么样,对于中国来说总是一件好事吧?至于其它的,想太多反而庸人自扰。事在人为,只要我做的都是有利于中国的,历史就不会被我改变得不利于中国。”蒋纬国深深地吸口气,目光明亮,准备正式开始改变历史的步伐。
不过,蒋纬国此时对蒋介石在无意中说的“奥运会”这件事重新感起了兴趣。
“孙涛!翁勇!陈明!孙剑!”出门后,蒋纬国呼喊着他的这四个贴身保镖兼忠心小弟。
孙涛四人立刻跑来:“二公子,什么事?”
蒋纬国吩咐道:“立刻给我安排一辆车,你们跟我跑一趟,先去财政部,再去中央银行。”
“干嘛去?”孙涛四人都十分惊讶。
“敲竹杠!”蒋纬国嘻嘻一笑。
次日一大早,一行人来憩庐找蒋纬国,共有九个人,为首者是宋美龄,她满面春风:“纬国!百里先生他们来了!”
蒋纬国急忙跑出门,先是看到宋美龄,然后看到神采飞扬、迫不及待的戴安国和金定国,两人在蒋纬国“教唆”下一个辞了职一个退了学,看到蒋纬国后,两人兴奋不已地嚷道:“纬国,我们可以出发了!”
蒋纬国接着看到宋美龄身边站着一位仪容肃然、面色坚毅但眉宇间略带着一丝羸弱阴郁神情的陆军中将,便是宋美龄口中的“百里先生”,他急忙大步走上前并老远就伸出手:“百里先生,您好。”
这位百里先生笑了笑,很和气地与蒋纬国握手:“二公子,你好。”
蒋纬国很清楚,这位百里先生可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他全名叫蒋方震,字百里,是中国此时最卓越的战略学家、军事学家、军事理论家、军事教育家,曾是著名的保定军校的校长,目前他的职务是军委会高级顾问,抗战爆发后会代理陆军大学校长。蒋百里是民国时期中国军界的一代奇人,也是中国眼下的军事学第一人,著名的《国防论》就是他的呕心沥血之著,在这本军事巨著里,他深入浅出、鞭辟入里地剖析了中日两国在爆发全面战争后的战争形势,创造性地提出了“以空间换时间”、“积小胜为大胜”的正确战争策略,并且提出了“持久战”这个概念,毫不夸张地说,他就是中国抗日战争的总设计师。
“纬国,你准备好了吗?”宋美龄笑盈盈地道,“百里先生他们马上就要出发了。”
“母亲放心,我早就准备好了。”蒋纬国笑道,他然后看了看现场其他人,除了宋美龄、蒋百里、戴安国、金定国,还有五个人,其中两人跟在蒋百里身后,都是男青年,年龄都在二十四五岁左右,两人都显得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另有一个女青年跟在宋美龄身后,至于这个女青年…蒋纬国刚看一眼就不由地瞪大眼,死盯着人家不放,直到宋美龄咳嗽提醒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母亲,这三位是…”回过神来的蒋纬国干笑两声掩盖自己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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