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到了,格兰得斯的排课表空了。
然而可怜的卡兰德特还要上班,一直工作到周五……
学校实验室的工作似乎一直那么忙,他仅仅作为一名材料(仓库)管理人员,居然能忙成这样,现在想来也着实是离谱至极。
二楼书房旁的主人房内,格兰得斯只身一人,从偌大的双人床上起身,打了个哈欠。在睡了安稳的一觉后,他开始着手安排,准备应对阿涅德的下一次突然袭击,他确信这一定会发生。
早在回来后的第三天,他就去让天冬联系国家图书馆负责上古之书的管理员们了,开放权限给自己,让自己能够好好回忆天界众人都在对自己刻意隐瞒的那段历史。
因为现在居然连他自己都忘了,他的记忆,是什么时候开始衰败的。
自己的亲生兄弟姐妹和父母的图像在渐渐淡却……
伴随自己接近千年的伙伴的面庞也已经开始模糊起来……
他有必要知道,自己忘了多少,又还记得多少……
“死亡在到来前,还要带走我的回忆么?看来我失去的不只是生命的上限,还有这剩下的二十年生命的质量啊……”格兰得斯心想,咒骂了一下归元死神和它那杀千刀的继任者们。
书库的权限虽说要是要到了,但是……已经没有人会用这个古老而复杂的史书系统作搜索了,这些人中自然也包括他。
昨天他也只是对着这个白忙活了一个小时,毫无头绪。
最后的努力也就此宣告失败,他只好“十分高兴地”决定以游客的身份进行一场短期旅行,重新见识下40年后的天界。
“等等,主上大人,您是认真的吗?您要去旅游?还要去仍旧保持原始状态的巨蘑森林?咱们,还是……从您最熟悉的金色王庭开始吧……那有利于您脑部的康复治疗……咳咳,我不是那个意思,您没必要去医院……”天冬连忙劝说道,同时以惊人的速度,左手一劈,趁他愣神时没抓稳手里的书,飞快地夺走了他刚刚还拿在手里,看的入神的那本《新版天界旅行指南》,丢入火势正旺的壁炉……
“呃,这样不好吧……毕竟我现在……咳咳,我指的不是书。”格兰得斯喝下了他递过来的补品,虽然格兰得斯心里明白这些玩意都是形式主义,但他还是享受着这些珍贵的食材,以及天冬的关心。
“嗯,我知道。可是没人能在没有钥匙的情况下去往金色王庭!您不记得了?他们搬走了东西才把你绑走的!”天冬说到这,仍旧愤愤不平……
“我没忘,但我一直没用过钥匙啊!”格兰得斯咽下药品,尴尬地回应着他怒火。
“什么?”天冬很是吃惊,连称谓都变了,等他发现,他只是尴尬地脸红了一下,“那你平时是怎么进去的?!”
“钥匙,其实就是命运之神位的传承权!交給那个勉强达到神王水准的小姑娘的话,她只会被那个神位视为祭品处理掉,而不是视为自己的新主人,再然后神权便会断代,神位永久失传,到时候就真的没人能够踏入金色王庭了。
它的存在的意义就……所以,把这玩意交出去,就等于炸了整个金色王庭,不是我不交,是实在没人有资格拿着。
就连你也不行,至少得是圣魂和欧罗拉那种层次才够。就算是我,也是不敢轻易动用这个神位的力量的,因为搞不好就会炸掉整个主岛。说来也是有些好笑,偌大的天界,能住人的就是一个王都空岛还有周边几个岛屿,下面的母星却因环境恶劣,从未被开发过……”
格兰得斯趁机,悄悄把手边行李收进一个黑色的小洞中……
天冬闻言,又是一惊——这么讲的话,那宫殿也算是一件宝具?还是代表一个世界的灵力中枢?这我可还是第一次听说!
“等等,还有一件事!主上大人,您看您最近这冒失劲的,我们不能就这么点人去吧?等等,难道说……就我们两个去?”天冬想要撮合一下格兰得斯与凌月,毕竟自家老大难得想开了,表现得想要个皇后了。
但是格兰得斯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要快且激烈得多,赶忙中止这个话题的讨论,反倒是为天冬操心了一波:“我说过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去吗?平日里很活跃的那位,名叫茱莉亚的猫女郎呢?”
“在躲那头小狼呢——”天冬无奈地笑笑,似乎他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这种拙劣的演技,格兰得斯都不屑于评价。
两个性别为男的老妈妈,在为自家的崽考虑婚事,也着实是一大世界奇观。
“躲个鬼的狼,我看她就是在等你!你这话实在是太离谱了!还不下去?我比你都老上百岁,用不着在装内衣的时候还要你帮忙看着……”
格兰得斯挥挥手,有些鄙夷地看着扯淡的天冬,这可不只是出于个人隐私方面的考虑。
他来的这么早,也没见他收拾过行李——事出有异,必有妖。
“那——我先下去了?”天冬仍旧怀疑地问。
“嗯呐,去吧去吧!”格兰得斯点头如捣蒜,朝他挥了挥手,自己则理了理略有些歪斜的领口,顺手拿上了那件有些年代感的白色披风。
带上门的时候,还不经感慨:今天的风儿也甚是喧嚣啊。
他自己则冒着被处于起床气中的某人打成猪头的风险,去敲了她的房门,哪怕已经背着她哥预告过了,要带她出去短途旅游,但她可从不早起。
突然,门开了,已经换好衣服的凌月笑着用简易喷雾器朝他喷了一剂清水,结果差点让自己被陡然增大的引力压成肉饼,还好格兰得斯知道门内的人不是恶意的,收了力,仅仅是应急性地回应了一下。
“OH,my god!可吓死我了,我的小祖宗啊!别再突然冒出来了!我怕我一不小心就用引力控制把你压扁了!”格兰得斯抹掉脸上的水,便赶紧查看凌月有没有受伤。
“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我还以为你是靠演讲、竞选获得的地位呢!因为你看起来很羸弱,还不爱吃饭……不像是会打架的样子……”凌月撇撇嘴,不爽地为玩脱了的自己开脱。
“咳咳……”格兰得斯又开始演起戏来:他假装剧烈咳嗽起来……
凌月不安地看着他,“喂,你还好吧!”
“没事,就是……呃,那个……我们今天能改成一起去公园吗?”
话一出口,他顿时后悔了:“我这是在说什么啊!不是早就说好一起去看他感兴趣的宫殿建筑群吗?不过,她也没怎么在天界逛过,从哪开始,也都是有其道理的。”
但他仓促间忘记还有一种可能 ,她也许只是为了自己的课题研究而去选择观摩这片与同时代相比,保存最好古建筑群的。
凌月直勾勾地看着他:“你说啥?再说一遍?”
她怀疑他终于开窍了,但她很快就会继续失望下去。
“呃,咳咳,我说——我们去金色王庭的后花园吧。”,这次他很满意,至少没有违约,对格兰得斯来说,出尔反尔只会让自己感到无趣。
无意义的谎话,是没有必要撒的。
凌月原本白里透红的脸变成了樱桃色,跟她今天露骨的青春装扮到很是般配,不过在这种天气穿这么少是不是有些过于清凉了……
可这,可能还得去采访一下当事人才好说。
“皇宫后花园?哎呀,你这个……”为了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色变化,凌月直接就轻轻戳了戳格兰得斯,催促他下楼。
格兰得斯給整懵了:“你激动个啥子哦,这是我们的传统,主人要带客人去著名景点旅游……你咋激动成这样啊!我看你是在天枫山上待太久,脑子都冻傻了……真可怜……”
凌月无奈地叹口气,感慨自己是白激动了,抑制着自己想打人的冲动,拉着这个憨憨,下了楼梯。
格兰得斯打了个响指,一个小行李箱飞了出来,“你是不是忘记拿这个了。虽说是短期旅行,可还没至于一个白天就结束了啊……”
“拿那个干啥?”凌月似乎想到了啥,凭借自己与生俱来的怪力,直接将他从楼梯上给丢了下去,至少这种下楼梯方式,对他来说反而更快一些,且没有危险,“我觉得你比我更需要清醒一下……”
她联想到了什么奇异的片段,犯花痴的少女心正在萌动……
格兰得斯缓缓落到沙发上,不依不挠地问道,甚至还在她的注视下:“你不是懒得收拾吗,我看那屋里面的东西你压根就想要没打理的样子!无论是衣柜、床头柜,还是梳妆盒……里……”
“你还说!你难道还打开看了?难不成你用那枚特别的右眼看过我的房间??哇,死鬼,准备受死吧!”凌月耳根烧得通红,直接召唤出一道冰凌,从楼梯的半中间跳了下来,刺向格兰得斯,但这根冰凌被他用食指和中指紧紧夹住了,紧接着只见他一耸,略微推开了冰凌。他的手跟着一抽,像一条蛇一样,不断拍向冰凌的侧边,卸掉了它蛮横的气势。
而她,也被震得打了个趔趄,在引力这双大手下,缓缓降到沙发上,头下脚上,脑袋枕到了方形抱枕上,腿架在了朝向格兰得斯那边的扶手上。
虽然他没有恶意,只是单纯地觉得这样降落会比较安全,但吃了一次大瘪的当事人马上翻了个身,满脸憋屈,似乎是要嚎起来了。
“别哭啊……欸,谁打开看了?还有真理之眼可是要付出代价才能使用的……我又不是色狼……怎么会为了……咳咳,扯远了。你阳台上的衣服还不都是我或者你哥给你弄回去的?哇——别别别,我错了……”凌月狠狠地掐了他一下,把他腕部的一块肉都揪紫了。
格兰得斯吃痛,一边哈气,一边缓缓靠近凌月,结果踩到了被凌月无意识间冻住的地板,“欸?”地发出一声疑问,还没来得及移开自己,便摔得劈了个叉,脸色更加地难看了,接着很丢人地扭到了腰,只好瘫在地上。
他腋窝夹着的的披风也在此时滑落,驾到沙发上。他的纯色上衣更是直接被这股势头给崩掉了扣子,接着又贴在身上,露出了日常被长衫盖住的,伤痕累累的躯干。
凌月先是一阵脸红,扭过头去,然后听见了某个人的“哼哼声”后,不忍地看向他,脸色瞬间变白——大惊失色:“呀——!你这是……”
左腹右腹各有一处几乎对称的直线型的疤痕,虽然已经变成了淡白色,但它们的长度居然接近惊人的15公分!这怕是要将胃、肺和肠直接贯穿了吧!
她直接把他拉起,几乎掀掉他的上衣、乃至脑袋,不顾当事人的反对和劝阻,她凝视着他身上其余的大大小小的疤痕,他们像一道道沟壑,证明着这男人英勇的战绩和黑暗的过往,很快,她又注意到了他胸前的那只醒目的“黑龙”,沉默良久。
格兰得斯老脸一红,干干地看着一名美少女端详着自己年代久远的伤疤。
这时管家房的门,传来一声异响,格兰得斯还没来得及换上衣服、整理仪容,天冬就出来了,于是天冬看见了尴尬的一幕:格兰得斯在拉着自己的上衣,衣服微微遮住了伏在他腰间的凌月……
天冬也老脸一红,宛如被火烧过的木炭一样,红的通透,红的彻底……
他赶紧关上了门,准备从管家房的小窗离开,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打算留下。
格兰得斯还没反应过来,就从六目相对,变成了四目相对。
凌月见状尴尬地望着他,他笑了笑淡定地说:“我等下就让他彻底闭嘴,肯定让他再也不能将这段尴尬的场景拿出去乱讲……”
“别别别,还是算了……不要这么暴力……”凌月赶紧向后一退,快速地挥手,这一来,险些又一次将他绊倒、伤势加剧……
然后她意犹未尽地望着隐约可见的疤道,“他们是什么人留下的?”
格兰得斯似乎是骄傲地笑了,害的凌月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历史上的各个国家的战争机器……呃,你们历史系的学生,面对古人,都喜欢问这些问题吗?要是再不走的话,我们就不够时间看很好的景致咯……”
“哎呀,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既然……没事的话,那我们就走吧!”她没心没肺地说,真的相信了格兰得斯的一面之词。
“欸欸欸,慢点,别摔着了——!”格兰得斯也仿佛和个没事人一样,被她拉着冲出门外。但离开时,还是不忘忧心地左顾右盼,观察着四周是否还有冰面。
他们离开时,两处门缝在悄悄打开了——
“哎呀,主上大人,我怎么从来不知道您骨子里还是个……啧,我还是不过去打扰你的雅致了……你高兴就好……”天冬收拾了一下,跳出窗外,跟窗外长椅处端着一个篮子静坐的茱莉亚走了。
“我靠,进展这么快?哼哼,还敢不带我去?!有种你就不要回来了!”凌风狠狠地咬牙,转身便用唐刀,将一旁的木人桩砍成两截。
门外的林地上
“走这么快干啥?话说你知道我要带你去哪么?”格兰得斯擦擦额角的汗珠,虚弱地说,毕竟拖着几个如此之沉的箱子,任谁也走不快啊。
我勒个去,这个小姑娘咋跑这么快啊!我……呼哧……我、这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可顶不住啊!
“额,这个……”凌月突然尴尬起来,是啊,他是主人,他才知道路啊!自己这是在瞎指挥啊!
“别急,我这就带你过去!”格兰得斯深吸口气,打个响指,一个有着不断涌动的蓝黑色烟雾做边框的黑色空洞便出现在他面前半米处,洞内漆黑一片,似乎传来了水流的哗哗声,那些诡异的烟雾不断向周围扩散,又很快消失,一亮一息之间,竟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
“呃,直接进去?”她有些不知所措,毕竟这是个新鲜且危险的事物。
“对啊,这是一个微小的虫洞……它太弱了,不必去做多余的保护措施。呃,再不快点的话它可能会消散……”他努努嘴,示意她快去。
“那还等什么?”她兴奋地拉着他就冲了过去……
“欸,等等!我不是这个意思啊!喂——!别急啊!”格兰得斯还没来得及提及这种方式唯一的缺点就是会感受到一股剧烈的拉扯感、需要做热身运动,就被凌月拽进虫洞了。
他感觉他腹腔内大小器官都像是被一个通红的火钳给夹着,硬生生扯出了腹腔,或者是有个钩子卡在了他的肚脐上,将他拉入了这个灰色的洞中……
在虫洞里的感受则更加难受,像一个方块被真空吸尘器给吸扁,再在圆形的管内扭成香肠状……让人被挤压的喘不过气来。
随着一声闷雷般的响声,他们便从令人富有窒息感的虫洞出来了,整个过程不过几秒,但久的让人有种似乎过了几个世纪的错觉。
一片澄澈的湖泊出现在他们脚边,明亮的日光透过几片稀薄的云,湖底的情况尽入眼底。
倒映着蓝天迷人颜色的湖水中,几只小鱼像木头一样僵在那里,似乎是感受到了他们的脚步声,想靠装死躲过一劫。
不等凌月伸手去捞,它们“蹭”地一下逃跑了,速度堪比香港记者。
凌月“呵”地轻笑一声,格兰得斯注视着她动人的侧颜。
凌月的目光则继续追随着鱼儿,不久便转移到岸边一大一小,一黑一白两块石碑上,格兰得斯也紧接着发现了它们,它们是石碑群中最为显眼的两座。
格兰得斯跟着获得他应允,大步向前的凌月,来到了尖尖的石碑前。
小的那块白色石碑在他们走近后亦显得十分巨大,上面用浮夸的大号花体字写着:“伟大的天闰圣皇:迪亚•亚修迪斯•威廉,生而高贵,存于EO 5000-6969(这里有一道很深的划痕),他有着一个值得敬佩的灵魂。”
“啊?墓碑?!”凌月仔细一看后,吓得向后一跳,磕在他怀里。
“看见那道划痕没?是我砍的……”格兰得斯轻轻地笑笑,挠挠后脑勺,像个犯错后被发现的大男孩一般难为情,“我在剑丘被打伤后,他们看我基本是没救了,便背着我……刻了这块碑……”
“好过分啊!”凌月替他愤愤不平地说。
格兰得斯耸耸肩,指着石碑后方那个白色的大理石棺材:“我很久以前就说,我想被埋葬在这里,在这个没有名字的湖畔,而不是在可怕的公墓里面……现在想想,还真是丢人啊!”
“那,那边那块呢?”凌月指向不远处一块高耸的黑色方尖碑。
“那个啊——”格兰得斯声调拉得很长,似乎不愿意回想起这件事,“你还是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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