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一片旧人

歌舞升平，人声嘈杂，整个宴会元淳没有与任何人交流，始终独坐一处，目光浅浅的独自饮酒，元嵩以为他这个妹妹闹了情绪并不在意，往常这位小公主的性子反复无常惯了，便也不觉得突兀，想着宴会过后等众人散了再好好哄弄一番。

只是无人知道的是，元淳此刻并无心宴会，她目光注意到宇文玥的宴台前，一身粉色奴服，冰冰冷冷的气息吸引了她的目光，令其回忆复起。

楚乔，那个过去与元淳争戎相对的女子，今世是否还会情仇敌我？若没有这中间的纠葛，她身上的这股劲头真真是元淳所欣赏的。

如今重塑轮回，所有人的形象都清晰似梦，宴会的鼓乐将每个人的影子都交错在一起，一段段浮现在元淳的瞳孔中放大又缩小，反反复复令她在心底狠狠的下了个决定。

宇文怀提出的游戏很是新颖，但向来残忍，元淳细细的琢磨着，竟悟出一丝机遇，心下便觉得开心，由着他性子不动声色。

往日投壶，数多者赢，今日却有所不同，宇文怀要以各家一奴为金，每人手捧一壶举于头顶，跪地匍匐，主子以厉箭投之，每人十箭，距十丈之远，中途死伤者为己责，可互相干扰，数多者赢。

元淳虽然面无表情却心下暗笑，看着各部贵族挑出自家的奴仆，宇文怀揣着阴暗的心思将楚乔从宇文玥身边拉出，整个宴会瞬间成了争夺权贵的擂台。

如果说燕洵心系难中的楚乔，倒不如说他此刻更加捉摸不透的是静坐不语的元淳，从她走进宴会开始，她的所有动作所有表情都淡漠疏离，少了往日的喧闹，气氛也变得格外复杂，要放以前，这样残忍的游戏她总是会出头阻拦，对于宇文怀的意图她向来不屑一顾，她虽然任性却纯粹如名，是人人敬仰又爱护的存在，可是现在从始至终她都无意参与，任由着别人将一个个无辜的奴仆带至前厅，冷眼旁观。

燕洵说不出心中的愤闷从何而来，他拿走侍卫手中的十支羽箭，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了场中。

“这样有趣的游戏怎么能少得了本世子，宇文玥，你可要看好你家的小野猫了。”

宇文玥一向冷面示人，表面顺从暗中果断，被燕洵调侃他早已习惯。

“世子多虑了，你还是顾好自己府中女奴，以免被别人得了先机。”

燕洵巧笑着也不生气，只是余光瞥见跪在地上的楚乔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等一下，本公主也要参加！”

燃香之际元淳突然开口，在众人的惊讶中离开座位，轻步走到赛前台，眸中闪过一抹深意。

“既是要比赛，就要有彩头，宇文怀，赢得之人可有何奖励？”

宇文怀第一次被公主如此回应，心下觉得倍受重视，撇了一眼场中的那抹心刺，眸中多了些阴邪笑魅。

“回公主，臣临时起意，并没有设置头彩，还请公主授意指引”

“倒不如赢的人有权要求其他人做一件事，时效不过，不限生死，可好？”

众人听的一阵哗然，谁都没有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公主的嘴中说出，本来看出这场游戏宇文怀碍于公主的性子明显收敛了许多，此时临时被她平添了彩头，反而多了许多狠决的味道。

燕洵震惊的侧目望着元淳，他发现几日不见的少女竟有恍如隔世的感觉，之前一眼即明的模样如今却有些捉摸不透了。

而元淳却像一个战士，迅速的融入了比赛的队列中，自顾自抽出十支羽箭随行而上，如今她应该才真正了解了自己的位置，高于常人，无需顾虑众人，话出口既是命令，别人除了仰望便只剩下迎合。

一柱香的时间，参与者们很是兴奋，因为公主提出的彩头，每个人都急功近利，当然燕洵还是以往的性子，不爱争名夺利，沉稳的救下一个个女奴，又多次阻拦了楚乔身前不怀好意的羽箭，只是时不时思绪有些不集中，余光总是不经意瞥向身旁的少女，他从未知道公主也有这般的手法，她每一次投掷都精准异常，入壶发出的悦耳声响牵动着他的思绪，悄悄的揉成了乱麻。

元淳心下清明，她深知无人敢阻拦她的动作，那些飞出去的羽箭在半空汇成了条条记忆，将前世的片段在她眼前演绎出来，一页一页定格成画，战火纷飞的红川城，百万军民尸骨成路，她自红妆中走来，又跌入残酷的深渊，破碎的衣服，痛苦的咆哮都在此时湍湍涌出，爱恨不过一个人，生死不过一场梦。

“再见了，曾经的淳儿”

元淳低喃一声，最后一支箭迅速的投出，带着曾经的不甘狠狠插进冰冷的银壶中，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十支全中，无一例外，元淳在众呼中轻松赢得了这场比赛，她转身坐回座位，轻纱裙摆，面如静莲，她俯视着众人之下的敬慕，伸出手轻轻的指了指跪在场中的一人。

“宇文玥，本公主要你手下的那个女奴，你可有异？”

元淳的话说的干脆却自带威严，宇文玥纵使万般不愿此时也无半点办法，今日的公主尊身高堂俨然与往日不同，还未摸清她的异常，心下也无任何对策。

“臣愿赌服输，尊听公主吩咐”

“好，那么接下来本公主对其他人的要求，你们仔细听清楚了！”

众人面面相觑，被这威严的气氛压的不敢说话。

“宇文怀我要你废除极乐阁，从今往后本公主不想听到半分你家老爷子的风声！”

“赵西风，本公主要你戒杀三年，违命当斩……”

众人望着坐于高处的公主，声音平淡却冰冷，每一字每一句都让在场的所有人震惊不已，而燕洵心下复杂，亦摸不清元淳的意图，只觉得她心思细腻，似乎早已做足了准备，众人始料未及。

“魏舒烨，本公主要你主动向皇上请辞从军一年，明日做效，至于皇兄，妹妹想要你手中的免死金牌，哥哥可愿意曾于淳儿？”

元淳难得露出一丝微笑看着身旁的元嵩，像往时的模样。

“淳儿想要的，哥哥都会满足你。”

元嵩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今日的淳儿如此作为，却因为她的一句哥哥，往日的温暖又回到了心中，这免死金牌本就是太后在世时赏赐于他的，在身边多年没有用处，他向来性情豁达，不招惹是非恩怨，令牌于他不过普通一物，淳儿如今既然喜爱讨要，他自然乐意曾予。

“至于燕洵世子，本公主暂时没有想出什么好的讨要法子，暂且先欠着，日后本公主有心想起再向世子讨要便是。”

燕洵细细听着她的每一个字，心中隐隐的有些失落，放在以往元淳不会如此这般轻易放弃，定会围着他嬉笑欢闹直至尽兴，此时所有人都已兑现彩头，唯独留下他，以为别有深意，却不知为何从她嘴中说出的话带着随意的味道，实在令他今晚的心绪很不安宁。

不该与旁人一样才对，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公主随时讨要，燕洵随时应诺。”

“好，宴会就此结束吧，本公主乏了。”

燕洵似有不甘的应答着，声音含着微怒，心底的疑问恐要脱口而出之时，却见少女已然起身吩咐了身边的侍卫，转身离开了前厅，留下燕洵楞楞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宴会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心思不定，揣摩着今日的奇怪事态，三两成群议论纷纷，而元淳却坐着步辇向着皇宫的御书苑方向行去。

那日的午后阳光极暖，那日的生辰宴草草结束，留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淳儿：“这盘棋从现在开始起局，所有人都将参与进来”

燕洵：“淳儿今日的决断与她以往的性情很不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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