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普通正在发愁。他感到自己被牵扯进的这件事正在朝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良心告诉他这时应干点什么,但他对此却又感觉无能为力。
沙普通从小就是个很自负的人。他不顾别人的反对,自负地自费到外国学习了侦探专业知识,而且回国时没带回一张文凭。他以为有本事傍身,要文凭何用?
但他为他的自负付出了代价。本想回国后投身公门的他,最后却来到一个私人合伙企业当了一名实习生。
这个私人合伙企业名叫武术、技击、修身、养性等相关领域人士交流互助联合会,社会上的江湖中人都叫它“武侠公会”。它是近几年新崛起的一个综合性集团。
沙普通一进公会,就知道这绝不是个普通性质的企业。但因为他还是实习生,上班时间不长,所以还没有接触到公会中太机密的事。他对公会内部的了解全靠他自认非凡的观察力和推理能力。
目前他基本上已经了解和推理出公会如下的小秘密。
一、公会会员都是一些拥有特殊能力的人。这一点似乎还对社会大众保密,目前只有这个圈子里的人和一些上层人士知道。
二、在公会内部把拥有这种特殊能力的人称作“武人”。武人似乎像武侠小说里描写的一样拥有内力。但这一点他们武人之间似乎也有争议,还不能最终确定。
三、公会内部正进行针对武人能力的科学研究。而且把这种研究看成是公会工作的重中之重。所以他们把能力强的人,或者提升能力快的人,划定为种子选手,对他们进行重点观察研究。
四、种子选手的一言一行都得对观察员公开。观察员由公会筛选并担保,承诺观察员决不能向公会之外泄露一丝一毫选手的隐私,甚至他们的罪恶,否则公会会对观察员进行惩戒。
尹照京不仅仅是武侠公会的正式会员,而且是一位种子会员。公会分配给沙普通的任务就是看着尹照京,让他作为观察员记录尹帅哥的能力变化。
他确信,以武侠公会的强大势力,如果自己违反了规定,把尹照京的行为向公安部门举报,世俗世界的所谓法律肯定保护不了他,而武侠公会的惩戒手段却肯定比法律规定的处罚手段要丰富的多。
因此,即使现在他看到再多尹照京这伙人的罪恶,也无能为力。
因为他知道此时身处的是由超乎寻常的暴力能力决定的另一个世界,运行的是另一套法则,法律在这个领域也得靠边站。
尹照京此行带他来还有另一个目的,那就是想依靠他的专业知识实地辩别一下照片上东西的真伪。
在沙普通看来,如果古迹是假,那就没什么担心的了。大家撇下那对倒霉的师徒打道回府就是了。最怕的就是古迹是真,并且真的发掘出了好东西,能震惊天下的好东西,那此事可能会给作为知情者的他也要带来麻烦。
他甚至猜测尹照京对他也有杀人灭口的可能。
沙普通一边想着心事一边和甘一夫领着尹照南在院外玩耍。他看着尹照南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硕大的珠子,不由的想起公会中跟这个珠子有关的传说。
这个珠子和这个小男孩在公会里很有名。当年尹照南的妈妈是特地飞到北京一家著名的妇产医院生的他。尹照南出生当天,还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
当时尹照南的妈妈和另一个产妇刚生完孩子,正在特护产房外的休息室休息。突然听到外面“咚”的一声响,两个产妇和护士都面面相觑,以为是有人想不开跳楼了。
休息室的门窗被设计的难以打开,众人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于是两个八卦的产妇指派一个护士下楼去看。特护产房的这两个产妇都是有身份有来历的,小护士不好违背,于是下楼去查看。
后来小护士回来说,不是有人跳楼,是有人从楼上泼下去一大盆水,但不知为什么弄出“咚”的这么一声响,怪吓人的。更奇怪的是那些水被泼在草地上的一个人型大坑里,看着真有点儿像是有人跳楼砸出来的。不过那个坑太大了,真要是人砸出来的,那这个人得有二米五那么高大。
这个护士边说边拿着一个色彩斑斓的珠子把玩,说是刚才下楼看热闹时拾到的玻璃珠,觉得挺好看的就拿上来了。
尹妈妈要过来看了看,也觉得珠子挺好看,而且觉得它和自己孩子有缘,于是随手拿出一千块钱买了下来,说是将来用金线箍了给孩子挂脖子上当护身符。
另一个生了个女孩的产妇看上去也挺想要,但碍于人家先开的口,自己财力也不如人家,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熄了这个念头。
两个产妇都觉得这事乃是天降祥瑞,将来自己的孩子必定于众不同。于是两个意淫中的产妇攀谈起来,一聊之下发现,原来两人还真有点儿渊缘。
尹妈妈十二岁的大儿子刚刚通过了武侠公会的考核测试,正式成为武侠公会的会员。而另一个生女孩的产妇是一个国企的技术员,她的丈夫名叫张召重,是武侠公会的一个科研人员。两人论起来都属于是武侠公会的家属。
那个和尹照南同年、同月、同日、同时辰、同地出生的小女孩,现在可不得了。
前一阵她突然受到司马主席的宠爱,一步登天,被没有后代的司马主席收为干女儿和关门弟子。很多人私下议论,都说她将来很可能是要继承司马主席的位子,成为武侠公会的实际掌控人。
自那以后,这个产房发生的故事就突然诡异地在公会里流传开来。并且有人说尹照南和张召重的女儿张菲是什么同室同时出生的玉珠之缘。
还有传言说尹照南的妈妈曾经计划以这个五彩球为聘礼上京求亲。还是尹照京认为此举太唐突,才把她拦住了。
沙普通听到这些传言后心中冷笑。如果张菲没变成司马主席的干女儿,一直只是一个技术员的女儿,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这种封建色彩浓厚的“佳话”。
沙普通想起他第一次到公会报到时,看到那个被十多人簇拥着,像个公主一样招摇地走过公会大厅的八岁小女孩,禁不住摇头。
他不知道公会上层为什么要这样没原则地宠一个孩子?毕竟她只有上小学二年级的年纪,将来能不能成长为能够担任公会主席的材料,还是个未知数。
此时院内传来咣当一声门响,让沙普通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他偷偷往院里看去,只见黄半仙失魂落魄的从西厢房走了出来。
守在门口的顾师爷见黄半仙出来,也没说话,领着他又回到了正堂,将他带回到尹照京的对面坐下。
“这两天我们利用所有人脉及各种技术,甚至动用了直升机搜寻,也没发现你照片中的那地方,所以只能出此下策了。”尹照京优雅的给黄半仙斟了一杯茶,又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茶水,然后才说道。
黄半仙胸中有一团烈火在熊熊燃烧。他其实此时并不像看上去那样萎靡不振,反而是斗志满怀。
如果是对方识破了他的骗局,进而对他进行惩罚,那他无话可说。可是,这些人是来抢劫的!这是一批披着绅士外衣的豺狼。这样的人不骗,他还去骗谁?
他发现有些上层人物的教养并不是为他这样的人展现的,而是为他们自己展现的。因为他们需要这种修养傍身,让人看到他们就想到他们是绅士,即使真的面对一只蝼蚁,他们也能显现出他们应有的礼貌和风度。
但在必要的时候,他们也可以礼貌的一脚把你踩死,也可能把你挂起来一刀刀的凌迟,而且优雅不减半分。
是说出真相,然后让对方气急败坏的殴打自己一番,转身而去,留下一片狼籍?还是迎难而上,虎口拔牙,把骗局进行到底,给对方以教训,至少给大徒弟骗点今后的生活费呢?
黄半仙咬牙选择了后者。
因为他不甘心。二十年的筹划,二十年的心血,还有被他投入到这个局里的二十年间的收入,这一切都预示着这个骗局就是他的一切,他很难放弃。而且他想留给齐云升的遗产,也都在这个骗局里,他根本输不起。
而且现在他觉得他还没到一败涂地的程度,应该还有不少机会。他还有一个机灵的二徒弟在山里面没有暴露。事在人为!他尽他所能去筹划,未尝不能绝地翻盘。当然,最后成不成,还要看老天的安排。
黄半仙主意已定,提起精神开始同对方周旋。
“尹先生这么做是不是不太讲江湖道义呀?”黄半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开口说道:“我师徒同贵公司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尹先生使出如此手段是不是有点过了。”
尹照京眨了眨眼,突然放下一直端着的架子露出一副懈怠的神情,向后仰躺在太师椅中,两眼望天说道:“我是真不耐烦和你们这些江湖中人交涉了。”
黄半仙眉头一皱,不知道对方此话何意。
尹照京沉默了片刻,嘬了一下牙花子,然后一挺腰再次坐直,摆出一副论道的架式说道:“那好吧,我就来和你个老骗子说说你们信奉的所谓江湖道义。
“在我看来,这个世上就从来没有过江湖道义这种东西!你说说你们五花八门旁门左道这些江湖中的下九流,哪一门哪一派奉行的不是坑蒙拐骗打杀抢夺八字真诀?
“套用鲁迅先生的一句话,翻开江湖史看一下,满篇都写着‘江湖道义’四字,可仔细一看分明就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八个字。
“你算命骗人的时候跟那些被你骗的人讲过江湖道义吗?现在你处于弱势,落了下风,就想和我讲什么江湖道义了,哈哈哈,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黄半仙听了这一番话并没有反驳,而是撇了一下嘴角说道:“那好,我们不谈江湖道义,就来谈谈损害赔偿如何?”
尹照京呵呵笑了起来:“你要和我谈法律?”
“不是谈法律,我是想和你谈谈佛法中的‘业’,谈谈心理学上的心疾,谈谈良心……”
尹照京这回真的露出了笑容:“行了。你那套不用和我说。说到底不就是为了钱吗?涉及钱的事不要和我谈,去和顾经理谈。金钱上的事,不值得耽误我的时间。我们来谈点别的。你从那个地方看到了什么?都拿出来什么东西了?”
“看到的就是照片上的情况。我没有进去,只是用钩子钩了点残片样品上来。”
“怎么可能?我不信。”
“你去看了就知道,我没有下去过,下面一切都还是原样。”
“样品都送给谁了?都有谁知道?”
“就送了我徒弟这一家,没别人知道。我又不傻,知道下面的东西可能是文物。私自盗挖文物,这是犯罪行为。我怎么可能到处宣扬?”
尹帅哥看来对黄半仙的回答很满意,似乎那个地方的宝物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他随口又问:“那你觉得那里是什么地方?”
“我觉得像个地下祭坛什么的。应该是道教的吧?”
尹帅哥又哈哈地大笑了起来,边笑边走出门去。
随后谈钱的顾师爷就走了进来。屋里的二人遂即开始了一种商人讨价还价式的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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