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次位人

虽说属于同一个城区，但孟觉的家离倒影公司商场却足足有二十多公里的距离。

所幸城区内随处都可以找到公共浮空艇的站台，因此孟觉倒也不着急赶回去。

而且由于在体验舱中躺了太久，不仅精神萎靡，连身体也有些僵硬了。在夏日的都市夜景中散散步，不失为一种放松的好方法。

在整个拂晓国，承宣市只是一个小地方。作为下辖的五个区之一，孟觉所在的第三区更不过是一处弹丸之地。

但在这个时代，即便只是一座小城，其繁华程度也不会低于几百年前公元纪的大都市。数十层的高楼大厦随处可见，夜间的绚烂灯火甚至让月光都失了几分颜色，若是有几百年前的人站在这里，必定要感叹一番‘繁华盛世’了。

不过这盛世虽然繁华，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背后其实充斥着冷清。

承宣市五个属区，再加上环绕在其中的承宣区，一共六片城区，居民总数加起来才不过八百万，其中承宣区就更是占了将近一半。

第三区足足有六百多公里的城区面积，人口却只有不足八十万。

因此所有居民一旦成年，就能在城区外围免费获得一套宽敞的庭院别墅，以及一名专属的“次位人”管家。

至于城区的中间部分，则满是各种优雅华丽的大小商场和各种娱乐场所，实际居住人数寥寥无几。

……

走在略显冷清的繁华大街，孟觉感到有些恍惚。

寸草不生、热浪灼人的沙漠世界仿佛还在身后，眼前却已经是文明与自由的天堂。一梦一醒间仿若庄周梦蝶，看不清眼前的世界，甚至对自己的身份都有了几分迷茫。

“先生您好！”

耳边突然传来的声音打破了恍惚，孟觉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一位全身火红色制服的少女，身材柔弱，面容精致，只是额头中央一道赤红色的雁影似乎有些刺眼。

“抱歉打扰您了，请问先生您对‘体感芯片’有了解吗？”

“体感芯片？”孟觉稍微有些疑惑。

“我们鸿影公司推出的最新测试版芯片，可以与VR设备进行连接，让您在虚拟游戏中体验到真实感受。”

听到‘鸿影’公司的名字，孟觉不由得皱了皱眉。

“这款beta-01版体感芯片适配市面上大多数型号的VR设备，现在购买还可以免费享受后续的版本升级，您想要试用一下吗？”少女接着问道。

“不用了，谢谢。”没有理会少女将要出口的说辞，孟觉转身向路边的一座小站台走去。

“先生慢走，您可以随时进入鸿影公司官方商城和网站进行查询和体验，祝您生活愉快！”

……

站台大约三米多高，顶部面积不过十余平米，正中心一个浅浅的圆形凹槽，打磨的光滑明亮。

凹槽上停放着一个巨大的球体，银白色的表面勾勒出数道淡金色的纹路，显得格外精致。

孟觉走上前去，右手轻轻放在球体上的一小方液晶屏幕上。

“身份验证中……孟觉，居民编号0983217，验证成功，欢迎乘坐承宣市公共浮空艇。”一连串机械的电子音响起。

随后一道淡金色的纹路亮起，向两旁裂开，打开了一道宽敞的入口。

孟觉坐进舱体，柔软的座椅让他顿时觉得像被柔顺的丝绸所包裹，只想深深地陷入其中，舒服地几乎忍不住要呻吟出来。

“请设定您的目的地。”电子音继续响起。

“南区第九大道青林路35号。”报过地址后，孟觉便闭着眼睛享受起来。

浮空艇渐渐升起，上半部分也随之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深灰色的透明玻璃，舱外的夜景也因此得以一览无余。

孟觉早已无心赏景，隔着玻璃透进来的微弱灯光反而让他睡意更盛，不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

……

“承宣市第三区南区第九大道青林路35号，目的地已到达，乘客请及时下车……”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轻柔的电子音将孟觉从昏睡中唤醒。

睁眼向外望去，浮空艇已稳稳降落在地，正前方坐落着一座简约的三层小楼，皎洁的月光下显出几分浪漫。

小楼前不远处似乎坐落着一间小屋，院中树影摇动，为这座寂静的小楼添了少许生机。

就在孟觉起身之时，小屋中突然有灯光亮起，紧接着一道身影从中走出，手中似乎提着一盏引路灯，挪步向大门处走来。

随着大门缓缓打开，身影在月光下也逐渐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位大约十七八岁的少女，全身包裹在一件淡紫色的连帽长袍中，亭亭玉立的身材，看起来却有些娇弱。

少女的皮肤格外白皙，银白色的长发柔顺地披落在肩头。深红色的双眸中泛着淡淡的紫色，流露出几分妖异。

“欢迎回家，先生。”随着孟觉走近大门，少女轻声问候道。声音虽然冰冷，但语气却格外温和。

“打扰你休息了吗？”孟觉对着少女微微一笑，仿佛没有留意到对方额间一团微弱的淡金色光芒。

“迎接您回家是我最大的幸福，先生。”少女圆润的脸上流露出一丝笑意，似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有什么奇怪之处。

孟觉自己倒是老脸一红，心中生出几分尴尬。唉，这都是当年那个中二的自己造的孽。

“嗯，先进屋吧。”为了缓解心中的尴尬，孟觉从少女手中接过引路灯，径直向小楼走去。

少女紧随其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

银发少女名叫安嘉，名义上是这所房子的管家，实际上……也的确是管家。当然，同时也是一名“次位人”。

次位人，顾名思义，就是地位低下的人。

在新人类纪的社会中，不论是物质资源还是精神享受，整体上已经达到供过于求的地步。人人都忙着享受生活，既没时间扫地做饭，也没有精力剪花除草。

鉴于此，凭借着高度发达的科技，人类生产出大量功能各异的机器人，并将他们完美融入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从商场的接待员，到路边的推销员，甚至到每家每户中必不可少的“管家”，人类社会的各个角落里，无不充斥着机器人的身影。

对于很多心智还未发育完全的少年和孩子来说，甚至很难将其和真正的人类作出区分。

为了避免可能由此带来的混乱，每个机器人身上都带有生产商留下的标记，储存着该个体的详细信息。

对于这样一个新物种，人类自然要赋予他们新的称呼。

无论是根据他们的功用，还是社会地位，似乎都与旧时代的下人没什么两样。不过在这样一个高度文明的社会，这样的称呼显然有违伦理道德，于是‘次位人’这一既听起来文明，又不带有明显贬低意味的称呼便应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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