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误入乱局

一破败的大古庙屹立雨中，庙堂门前那腐朽的高悬木匾被吹得咿呀作响，似将坠落，木匾上的字早已辩识不得。

庙堂里却灯火通明，宽敞的大殿里雨漏淅沥，原本铺着厚厚灰尘的有些龟裂的青石地板也重新被人洗刷干净，只是正中间位置有一个不大不小的红色圆圈图案显得格外别扭，大门的砖墙角破了一不大不小的洞，堪堪人腰大小，想来也是缺香少油，年久失修的结果。

今儿在这小小的荒野破庙里，几大仙门的人通通都到了，各路人马各据一方，庙宇外雨坠如天倾，在铺天盖地的淅沥声里，庙堂内却静的出奇。

在庙堂大殿的正北主位，天机阁的“百晓生”路青山峰眉紧蹙，面上虽无表情，额际却隐隐有些许汗光，此次奉无心长老的旨意，组织降魔伏妖的大事，可事到临头却有些忐忑，因为气氛有些不对，传言各仙门间明争暗斗不断，此刻突然汇聚一堂，要不是自己这个天机阁的代表在此，恐怕冲突一触即发。

庙堂西北的角落，十数名紫袍道人井然有序地依次排列。领头的华服道人一袭宽大锦袍、刺绣披肩，腰系精雕碧玉珠带，足蹬流云履靴，随身更有六名剑僮手捧各式剑匣簇拥着，排场远比其他人讲究的多，他本是天下第一道门的六大长老之一，名唤李求道，号称澹台真人，原不会屈尊到此，只因门下私怨，非要跟云岚宗的家伙讨个说法。

华服道人瞇起一双细眉凤眼，捋须对着东南方一背负长剑的墨眉长须的男子冷笑道：“云中君，你门下弟子打伤了我门弟子，你可有耳闻？”

云中君冷冷一哼：“真人既来，想来是兴师问罪了？我宗门弟子见你门下弟子为非作歹，代你管教一番又有何错？”

“哼，不说是否真是我门下弟子过错，尔等越俎代庖终究不合适吧？百花门的莫仙子以为在下说的在理否？”

位于西南方的黑衣女子乃是百花门的大弟子莫欺霜，此次由云海阁到此地代师门赴会，本着应付了事的态度，也不言语，只是淡淡一笑，权当回应，身后一红一绿两位女孩乖巧立于其侧。

云中君面色倏寒，随即冷笑道：“真人这般阴阳怪气，莫不是觉得理屈词穷了罢？”

三大仙门之中，除百花门一家尽是女修，极少参与争斗外，云岚宗、剑道门都是长踞修炼界数千年的势力，平日里少不得明争暗斗，无日无之，恩与怨俱是一笔无头烂账，算也算不清；若非还顾忌着天机阁，流血冲突早已爆发，不说血流成河，也要尸骨成山。

天机阁虽不是仙门大派，却是仙人传承的正统，地位尊崇，是名副其实的修炼者的圣地。

路青山身为天机阁的代表，他算是此次集会的主持了，此刻一见场面要僵，不得不赶紧和颜劝道：“我有一言，二位且听。如今正是妖魔降世，为祸世间的时候，无心长老今日这才请各家前来。按长老的推算，今日那乱世妖魔必现身于此，少时还要请诸位齐心戮力。”

云中君闻言转头，瞇眼一瞥：“无心长老今日没来？”

“这……”路青山被问得有些措手不及：“长老有要务，无法亲临。”

云中君一拈须茎，漫声道：本君降妖伏魔无数，纵横天下数百载，说句冒犯的话，这妖魔乱世之言，实在有些妖言惑众。”

“云中君此言差矣，无心长老修炼窥天秘术，几次仙界危机也是多亏了长老，我等才转危为安！”华服道人不屑道。

“长老的功绩自是没的说，然而如今长老也快到了岁数，人啊，老了难免干糊涂事，说糊涂话。”云中君昂首阔步，摇头感慨道。

华服道人怒道：“仙君此言可有些大不敬。”

“本君向来心直口快，望路大人切莫怪罪。”云中君躬身致歉，但谁都看得出来其眼里根本毫无歉意，不过敷衍推脱之词。

路青山面色铁青，却哑口无言，一时答不上话。

华服道人冷冷一笑，缓缓道：“路大人，我这次前来只因我那徒儿为歹人所害，如今又有些小人污言构陷，说他为非作歹什么的。若教贫道查清来龙去脉，届时绝不善罢干休！”

那云中君瞇眼哼笑道：“李真人就不必指桑骂槐，我云岚宗若想与令高徒过不去，犯不着拐弯抹角。”

闻言，华服道人倏地转头，忍着怒气，反问道：“仙君胸有成竹，倒似我徒儿已坐实罪名，却不知人证物证何在？”

这一回云中君慢条斯理，看样子确实是胸有成竹。他理了理身上的风尘，好整以暇地说道：“事发地点的当事人已经被我门弟子保护起来了，届时当堂对质，到时嘿嘿……”

云中君正笑得蔑冷，忽听李道人抢白道：“人证却也做不得数，谁能保证一介凡人不是尔等威逼利诱来满口胡言的？”

两方各执一词，谁都知道此事绝不简单，但一时之间又瞧不出端倪，路青山绷一张黑脸，一径蹙眉苦思，半天都没有答话，不是他不想说，虽然事有蹊跷，但无论事实如何，他都不愿见两家人现在兵戈相见，是以犯难起来。

“无心长老怎么就派了路青山这么个老实人来？这两家的千年恩怨说白了就是一笔糊涂账，岂是老实人能断得了的？”莫欺霜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出言为他解围。

“诸位前辈，请听晚辈一言！吾等聚此乃是为了降妖伏魔的大计，两位都是得道高人，以前的恩怨可否暂时放下？先听听路大人怎么说。”

“既然莫仙子都这般说了，本君自不会与牛鼻子计较。”云中君对着莫欺霜微微颔首，眼里却挑衅似的瞪着华服道人说道。

“哼。”华服道人不愿意此时纠缠，落个无理取闹，不知轻重的口实，只得冷哼一声，权做不满。

“各位，本次集会乃是无心长老亲口所说，诸位请看这正中地面的圈。”路青山感激地看了莫欺霜一眼，这才赶紧接口道。

“这圈有什么不同？我看着也不像金刚伏魔圈。”云中君低眉顺眼，瞅了瞅，疑惑道。

“仙君慧眼，此圈乃是我事先画好的。”路青山解释道。

“哦？画这圈莫非还有什么深意？”

“正是，此圈乃无心长老特意吩咐，说是入此圈即是那乱世妖魔。”路青山点头说道。

“路大人此言会不会太无稽，别的不说，要是贫道现在入了此圈，岂非就成了那什么乱世妖魔？”华服道人讥讽道。

路青山闻言，思索片刻，点头道：“正是。”

“哈哈哈，路大人恕罪，贫道看来还是先解决私怨罢了，等有人自己走进这圈，岂非天方夜谭？如果仙君肯入此圈，贫道倒是不介意降妖伏魔。”华服道人闻言微诧，随即讥讽道。

云中君反手取下背剑，立剑于侧，剑气荡开三尺有余，随即冷笑道：“牛鼻子不必左顾言它，你我的恩怨，今日我只有一句话‘谁敢动我徒儿，须得拿命来换！’”

“既然如此，那贫道再无赘言。”华服道人猛地踏前一步，宽大的袖袍无风自起，精炼似的大手掌向上翻起，立时一声断喝道：“剑来！”

双方顿时剑拔弩张，路青山一时左右为难，莫欺霜一行人则默默看着这一切发生，显然没有蹚浑水的意思。

就在此时“吱呀！”一声，原本紧闭的大门被人推开来，一个落汤鸡似的人影急匆匆闯了进来，一度激化即将失控的场面诡异的平复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不请自来的家伙吸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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