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簿说了:“哑喉乃酷刑之一,须上报府衙,再呈报省府,这来来回回恐怕要半个多月,想必程老爷和程夫人也想尽早断案,了却此事。”
“是的,民妇也请求赶快断了案,将小满尸体送回家,以免家中阴气过重。”大夫人说。
大夫人这么心急,李主簿就好说话了:“方才四夫人所说苏若瑶的歌声吓死丫环小满,就该对她的喉咙用刑。那依此说,苏若瑶半夜独自行走到惋春园祭奠亲人,以致小满被吓死,亦可对苏若瑶的双腿用刑,以告慰死者。左右思量,双腿用刑及夹足趾,若此处有人认为夹足趾不足以惩罚苏若瑶,也可使用更加疼痛的夹手指。请王大人量刑。”
王知县再看看程迪智夫妇,都没有对他挤眉弄眼的暗示了,便拍木头:“来人,夹手指。”这时,苏若瑶跪在地上,却如泰山般傲然屹立地伸出双手。程延仲见大局已定,心中直骂自己无能,保护不了苏若瑶。
这时,曹如嫣有些肚子痛,感觉是胎儿在动,谁也没想到,此刻恨透了苏若瑶的她会来这么一句:“王大人,李主簿,民女能否请求一句?”
“说吧。”王知县不太耐烦了。
曹如嫣语气低微了:”王大人,李主簿,民女乃原告,请求将被告苏若瑶的刑罚延迟。她有重孕在身,能否先将刑罚记下,等她产子之后再给她用刑。民女担心,若此时,对她用夹指之型,怕她受不住,会伤及腹中之子,那可是造孽之为啊。”
这时,苏若瑶听到这句话,感觉肚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担忧的心里也深深感动:曹如嫣,你没有变坏,只是嫉妒蒙蔽了你的眼睛。你不仅爱着你自己的孩子,还疼爱着我的孩子,为他着想。
“如嫣,谢谢你为若瑶着想。”程延仲深感欣慰:若今日能凭曹如嫣一言而免除苏若瑶的夹指之型,日后产子之后,我请求爹娘,若瑶产子功过相抵,免去她的刑罚。
曹如嫣纠正了程延仲的话:“延仲,我是因为自己的孩子在动,生了母爱,才为苏若瑶的孩子着想,这么说。并非为她着想。你别误解了。”
王知县想尽快结束此案,当然不想延期,以免越拖越烦:“大少奶奶宅心仁厚,将来必有福报。但衙门下令之刑,即使你是原告,也无权为被告求情免刑或是延期行刑。来人,用刑。”
“是啊,如嫣,你别担心苏若瑶,她曾因犯错,怀着孩子也被烙脸呢。”四夫人想劝曹如嫣。
程延仲气不打一处来,不顾程迪智刚才说的不可对四娘不敬,吼她:“四娘,你给我闭嘴!”
大夫人直叹息:史纡纾这个蠢女人。
这话被王知县听到,与李主簿轻声说:“程家居然敢私自动用朝廷酷刑,而且是对已孕妇。也不知这苏若瑶是怎么挺过来的。”
“大人,这事我们也管不了,解决眼前事为重。”李主簿提醒他。
苏若瑶已准备接受夹指,周朝霞在旁扶着她,帮她轻按肚子:“若瑶,记得肚子别使劲。”
“嗯,我记得了。”苏若瑶咬紧牙关。
程延仲默默地看着深爱的若瑶又一次被莫须有地陷入困境,该为他做点什么:“珊瑚,你过来,扶好大少奶奶。”
“延仲,你要去做什么?”曹如嫣不想他松手。
程延仲未理她的话,而是走向跪着的苏若瑶,也跪在她身旁,慷慨悲歌:“我无用,帮不了你,但你受难时,我会陪着你一起受难。”
“延仲,是我连累你了。”苏若瑶今日很坚强,没有流泪,她也知道程延仲的下一步。
程延仲摞起袖子,众人见他手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齿痕,惊讶不已,“都是苏若瑶咬的”“不祥的女人”“该不会真是吓死小满的鬼吧”“大少爷中邪了”“请个道士来驱邪吧”
苏若瑶和程延仲管不了在场的非议,相视而笑,苏若瑶咬住了程延仲的手腕。众人中有的惊叫一声。程延仲这么做也让他的长辈们心痛,对苏若瑶的憎恨加倍,特别是大夫人和二夫人。二夫人哭了:“延仲,你不疼吗?娘心疼你啊。”
用刑开始,苏若瑶的十指在流血,程延仲的手腕在流血,两人心中此刻疼得只有对方,宽敞的院子只有他们两个人而已。
在场的人,对他们两相互用情之深各有看法,被感动的也只有几个人,还有觉得他们是愚爱,更多的把这当成一场戏。
大夫人不便再示意四夫人要求更重的刑罚,因为程家人人在场,这夹手指已经够重了。程迪智心中如明镜,却也不说:无奈,时常还得靠夫人娘家帮衬。
曹如嫣看到程延仲与苏若瑶在众人面前忍痛恩爱,自己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如同空气存在,她连哭也哭不出来:“延仲,你的手痛吗?我痛啊,我全身都痛!”撑了半晚没睡的她晕过去了。
“送大少奶奶去休息。”程迪智终于可以正经地说句话了:“请大夫好好守着。”
而处在“众人喧哗,你我忍痛;众人不解,你我相爱”之中的苏若瑶和程延仲,根本没有心思在意曹如嫣的心情。所以程延仲也管不了她晕倒了。
苏若瑶的夹手指之刑结束了,周朝霞先用手帕帮她擦掉嘴上的血迹——咬程延仲留下的血迹,再帮她将双手包住,止血。可程延仲手腕上的血还在流,可他已习惯了为苏若瑶而手腕疼痛,问:“王大人,爹,大娘,夹指之刑已用完,苏若瑶是否可以离开此处?”
“延仲,这是衙门审案用刑,当然要问王大人了,大娘和你爹如何做主?”大夫人故作温和。
程延仲虽知道她温和的脸背后是什么,但还是照她之意,问:“王大人、、、、、、”
王知县见此事已解,便赶紧说:“苏若瑶用刑已结束,可回去。主簿,仵作,我等也该回县衙了。程老爷,程夫人,我等打扰了。”
“是我程家丑闻劳烦县衙了,”程迪智打官腔:“延仲,送王大人和主簿大人。”
王知县真想逃也似地飞出这如官场般尔虞我诈的程家。
程延仲本想和周朝霞,海星一起送苏若瑶回西厢房,但他一面得遵照礼仪送官府之人一程,另外,他也有话说:“李主簿,程某多谢你方才在左右为难的情况下为苏若瑶再三考虑衡量,恰到好处地用刑,平息了各方的不满,堵住了恶人的嘴。”
李主簿回敬一笑:“还以为程大少爷要为爱妾受刑责骂在下一顿呢,却不想大少爷心智高人一筹,看出鄙人的良苦用心。应当我感谢大少爷才是。”
“主簿大人,我们就别说官话了。程某今日还有一事要连带着感谢你,去年苏若瑶被诬陷与一名为“黎函远”的人通奸,是你查询县户籍,来程家证明此人名纯属污蔑。程某一直未曾忘记你的恩德。”程延仲回忆几个月前的事情。
李主簿会心一笑:“我只是照实说话做事罢了,管理户籍,这也是我的职责,大少爷不必多言谢意。对了,你的妻子心善,说将苏若瑶的刑罚延期,本是好事。但她不懂,若延迟到苏若瑶生子之后,这苏若瑶受的罚恐怕就不是夹手指之苦了。所以当下之事,当下解决为妙。”
“李主簿为苏若瑶考虑周到,又体会到内人的用心之善,真乃目达耳通也。”程延仲赞赏:“谁说官场险恶浑浊,李主簿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吗?”
李主簿觉得这程延仲是个说得来的人:“大少爷过奖了。李某多说一句不该说的,今日之事发生在你程府,对苏姑娘来说,可谓是没事找事,将来你恐怕还得花更多心思护着她了。”
“这也是我自从认识她以来,一直在做,却一直做不好的事。大丈夫不能保护好自己的心爱之人,何其悲哉!不说我吧,李主簿,今日你帮助王知县为苏若瑶量刑,不知是否会为难你。如若此,便是我程家的不是了。”
“这个为难,顶多是调职罢了,不会过大影响仕途。再说句怕大少爷不爱听的真心话,家中人心不一,你被夹在中间,前后左右调和,你比我为难百倍。”李主簿一针见血地指出程延仲的处境。
程延仲放开心胸一笑:“身在程家,当为父母,兄弟,妻儿费力尽心,无可推辞。”
“嗯,大丈夫当如此。就到这吧,大少爷不必远送。”李主簿说。
“慢走。”
送走县衙的人,程延仲回到了几日没有来的西厢房,一入门便是:“若瑶,如今我已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怕是再几日不见,如隔三生了。”
“看你,又来了,我们不是多次说好,如今学堂的事摆在首位吗?”苏若瑶说他。
程延仲心中哪里还有心思想学堂的事情:“若瑶,夹指之痛,你怎么也不哭?疏散心中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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