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瑶早知道程迪智问了曹如嫣之后会问自己,也准备好了:“老爷,奴婢念书得书还不足以让奴婢写出一首像样的诗作,只记得名篇中的几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王安石的这个‘绿’字,据说是推敲了许久,换了几个字之后,才选定了这个绿字。还有‘李白桃红杨柳绿,天涯无处不春风’,这是刘秉忠的作品。”
“两句都是思乡之意。王安石写的略带寂寥忧思,刘秉忠写的稍显胸怀宽广,各有意蕴。”程迪智品味着:“苏希仁,这也是你的思乡之情吗?”
“奴婢确有一些落叶归根之念。”苏若瑶不禁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想带走程经,离开此处。
不过,其他人都听不出来,以为这是她纯粹在思乡。
不知不觉,程迪智来祁院看程经,已快一个时辰了。虽程迪智对苏若瑶和曹如嫣夸赞得很高雅,但她们忧虑中并不能全部体会,尤其是受伤的曹如嫣,只盼着家公赶快离开,自己实在担不起任何是非了。苏若瑶呢,对程迪智和自己之间,都不知是什么身份了。
程迪智哪里看不出苏若瑶和曹如嫣一直盼着自己离开,心中却想:除了馆娃斋,只有祁院能这么清雅,闲适,还真不愿离开。若瑶和如嫣都很为难,又不好直说让我走,可我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不过我还是很难得的心甘情愿被人嫌弃,可能是这里有我的大孙子程经吧。可能是这里,我觉得有韵味,不俗。所以才厚着脸皮。
这时,玉龙王和玉观音都抬来了,苏若瑶和曹如嫣都不知程迪智这是在做什么。就听他说:“如嫣,爹看这祁院里,被延仲斩断的竹子就知道,当延仲救回你时,他有多心痛。想着,延仲如此,定是因你遭遇劫难两日,受苦刑不少。为了安抚你和延仲,还有整个祁院,爹将这尊东海龙王和南海观音送给延仲和她的妻儿,辟邪保平安,愿以后,这样的凶险之事不要再发生了。”
曹如嫣看程迪智这样厚重的赠品,感恩地说:“如嫣感动地不知以何谢词来感谢爹的厚意,就让程经在爹的怀中向他的爷爷致谢吧。”
“原以为如嫣你会婉言谢绝,假意推辞一番。没想到回答的这么爽快。”程迪智笑着说:“省去了不少繁文缛节啊。如嫣。”
“如嫣想,爹既是亲人,也不会假意送两尊厚重的神物过来,如嫣也不必假意矜持了。只有对爹的诚谢,谦谢。”曹如嫣恭敬地回答,然后命令:“来人,将龙王爷和观音菩萨请上正席!”
蔡禾苗领着四个侍卫将两尊神物摆好。
程迪智起身,蔡禾苗去抱过程经。
“如嫣,也和延仲说说,这‘天若降福’之词,让他也安心。爹这就回至幸堂了。”程迪智说。
曹如嫣行礼:“爹,慢走。希仁姐姐,去送送爹吧。”“好。”苏希仁高兴地去了,可以和一官正大光明地说话了。
程迪智没料到苏若瑶会来送自己。在门口,他想了又想,还是忍不住问:“苏希仁,我回来后,有不少传言说,如嫣遇劫和你有关?”
“一官你在怀疑我?”苏若瑶高兴的心情一扫而光,难以置信地摇头:“你说过我是纯洁的,你怎么可以怀疑我?”
“若瑶,我只是听传言,随意问问,你别往心里去。”程迪智见她反应异常,连忙这样说。
可苏若瑶已转身:“老爷,不送了。”
程迪智想去解释清楚,但这里不好与苏若瑶单独说话,只好先走:若瑶,你是明理人,会懂我的。
苏若瑶步子重了,走回正房,坐在桌前,也不看曹如嫣和程经。曹如嫣在看程经,也没注意苏若瑶的表情不对,只是无趣地说:“瑶姐姐,刚才爹赏赐的两尊仙佛,确是上品。他还与我们谈论名言雅句,鼓舞我们勇敢面对困难。真不知爹为什么会对延仲那么好。可他怎知,我所受的祸,连说都说不出口。刚才我见瑶姐姐像是要说出真相,就拍手制止了。你昨日还说不可向爹说出真相,今日就忍不住要为我打抱不平了吗?”
曹如嫣说了一大堆,也不见苏若瑶回一句话。
忽然听见她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本来是坚强的苏若瑶照顾脆弱的曹如嫣,现在曹如嫣见程延仲不在家,可依靠的瑶姐姐又倒下了,这倒让她突然变得坚强起来了:“瑶姐姐,怎么了?何事如此伤心啊?”曹如嫣坐到她身边去。
苏若瑶哪能说出真相呢,就拥抱着曹如嫣说:“如嫣,我想家了,想念街坊四邻,亲人,逃亡的日子。”
曹如嫣对她这突如其来的“想家”感到意外,认识这么久,都没听她提起过啊。但还是顺着安慰她:“瑶姐姐,想家的话,哭一哭就好了。哭完后,想想,你现在有新家了,这个新家还有这么多人呢。哭一会就不哭了啊。我已遇摧残,你再哭,我们就成患难姐妹了。”
至幸堂中,大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在院子里,个个怒气冲天。四夫人说:“老爷这是什么意思?一回来就去探望他的两个媳妇,而且是趁延仲不在家的时候,也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
五夫人说:“一尊南海玉观音,一尊东海玉龙王,是那个罗老板送给老爷的。全是纯蓝田玉的,底座是纯金的。祁院的人都炫耀着呢,两个都重达十斤。路过的奴才也都看见,搬到祁院去了。这两尊宝物各自价值不下二十万吧?”
“老爷抬着两尊宝物去探望媳妇,安抚了她们一个时辰,只可怜我程家还有四位小姐,也遭劫持了,却是不闻不问啊。”大夫人煽动四夫人和五夫人的怒火。
四夫人的怒火一下起来了:“老爷去探望大少奶奶没错,可何必亲自去,也不知避嫌,还赠送宝物。这几个女儿呢,可是他自己生的千金小姐,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也不派人来问一下。我的子节都吓得魂飞魄散了。”
五夫人说:“程家女儿媳妇遭遇劫匪,而后获救,老爷趁儿子不在家,重礼安抚媳妇,陪媳妇聊天,还相谈甚欢。却不管女儿死活,说出去可真好听。”
大夫人想着:老爷这不是对曹如嫣苏若瑶的赏赐,而是表示他对程延仲的器重。真让我脸面尽失。
程迪智从至幸堂走了出来,瞪着她们三个人:“吵吵闹闹的,整个闰竹园都听得到!玉观音和玉龙王而已,就为了这两件宝物赏赐给了延仲,你们就吵个翻天覆地?有点长辈的风度吗?”
五夫人想着自己还能讨得程迪智一点心欢:“老爷,宝物给延仲,是件好事,我们几个娘不都宠着延仲。可是延仲不在祁院,你却亲自过去。这事说不清楚。我们相信老爷,可外人会信吗?”
四夫人加一句:“老爷,下人都看着,你将两件宝物赠给延仲的妻妾,还聊了一个时辰,都说什么相谈甚欢。这怎么说得过去啊?这是家公和媳妇,不便于无人处聊。你想聊天,不有我们陪你聊吗?我们也是为你着想才在此争辩啊。”
程迪智训斥:”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消停一下,我只不过是想去探视一下我的大孙子,可我的大儿子不在家,就被你们说成这副德性。我成什么了?你们还想说我什么?好色还是调戏?”
三位夫人见程迪智动大怒了,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程迪智指着她们一个个,继续训:“你们什么时候可以消停一下?不就为了两尊贵重的宝物送给了祁院,而没有你们的份吗?你们这猜测,嫉妒,吃醋,争吵可以停几天吗?
今日,我把这两件宝物给你们三个其中任何一个,另外两个还不是一样会嫉妒。我本也没有打算将玉龙王和玉观音赏赐给谁。但我去祁院时,如嫣和苏希仁的话,让我大为赞叹。
如嫣懂得说与夫君妻妾相处,“不奢望,不强求,不争抢”,与人相处,“有乍交之欢,不若无久处之厌”。苏希仁知道说,为人之道“一念之善,吉神随之,一念之恶,厉鬼随之”“量大足矣得人,身先足矣率人”。
你们几个,有谁说过这样宽厚,仁慈,有度量的话?我看,只有逝去的墨玉说过吧。我可不希望仁厚的媳妇走墨玉的老路。这就告诉你们,玉龙王和玉观音,就是赏赐给延仲妻妾相处和气致祥的宝物,辟邪保平安!
你们几个,何时能像如嫣,苏希仁那样和睦庄谐?就算说得出几句和气生财的话也好啊。总比你们这样每天打麻将,尔虞我诈,争风吃醋好!”
程迪智被自己给说得气着了,坐下,摸着额头,一会儿没说话。大夫人看程迪智心情平静了些,就说了句:“老爷,这一碗水不能端得太斜。你看,你回来后还没有来看争妍一眼呢。她也被绑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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