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摇09

得了我得保证，阿柒的眉眼总算是弯出了点弧度，瞧着这样的他，我只觉得心里暖洋洋的，连带着手下摸他脸的动作也不由得柔了几分。

我不忍打断此刻难得的温情，而他也像是知道我心中所想般，从始至终都未言片语，只是用他仿若装满了透亮星光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我看。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一夜没睡的缘故，就在我我抬头与他四目相对的那刻，我的心里竟突然又生出了一种芷嫣所言非虚的荒唐感。

我为自己的错觉感到诧异，然后便下意识的推开了他，急急退至一旁。

“门主！属下有要事禀报！”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这个叫阿大的暗罗卫如此顺眼过，感谢阿大，他来的可真会挑时候，不早不晚，正好在我推开阿柒的那刻。

“何事如此匆忙？”阿柒的语气中透着满满的不善，看他样子，我敢保证，他绝对是把我突然推开他的黑锅扣在了不问自来的阿大身上。

我为阿大点蜡。

“门主恕罪。”阿大发现了我的存在，诧异是诧异，但并不影响他把事情汇报完，“回门主，西山主刚刚令手下传来消息，说是我们派去江州城查探新山姜武的弟兄已经全军覆没。”

“全军覆没？”我听的一愣，“万戮门所有暗罗卫的功法都是多多手把手教的，按理说不应该会被人灭的如此干净，那新山姜武到底什么来头？竟然连仙家招数都能破。”

“是一个刚刚建立门派没多久的魔头，有些本事。”阿柒替阿大答完我，又接着问，“他们的尸首现于何处？”

“还在江州城西边院落。”

阿大道完，阿柒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眸中已尽是悲悯之色。

“去看看吧。”我上前拉过他的手，柔声宽慰他，“别担心，我就在戏月峰待着，哪儿都不去。”

闻言，他微微笑了笑，反握住我的手掌：“等我回来。”

我正想说一声好，哪知一侧头却看到了阿大非常震惊的大脸，以及守在门口同样一脸精彩表情的林子豫。

我登时便没了心情。最后，只来了句：“芷嫣的身体我用不太久，我先回戏月峰了，等你回来记得叫人通报我一声。”

“好。”应完，阿柒已是一个转身瞬行走了。

想到芷嫣还在戏月峰孤零零的飘着，我也没再多做停留，立即瞬行离开了无恶殿。

回到戏月峰已是正午，推门进屋，却见芷嫣还保持着我离开之前的样子，跟个木桩似的直愣愣的杵在门口，见我回来，更是连动都没懂，不知在独自沉思些什么。

我没去管她，只径直走过去拉着她往身上狠狠一撞，然后，我便从她的身体里飘了出来。

此刻我困意正盛，往床上一倒便睡了过去。

一觉无梦，再醒来已是月满西窗。

不过不是自然苏醒，而是被芷嫣给摇醒的。

饶是我再怎么喜欢这丫头，但扰人清梦这事我还是要和她算算账的：“小丫头，你不觉得你有点叛逆吗？”我的语气端的那叫一个不悦，目的是想吓一吓她，好让她以后不敢再犯。

芷嫣对我的警告置若罔闻：“叛不叛逆以后有的是时间研究，我先告诉你件不得了的大事，刚才我偷跑去顺安帮女魔头做好事，不想回来的时候竟在半道遇见了归山的厉尘澜，好家伙，原来他早就已经知道我们的猫腻了，他还令我回来告诉你一声，他回来了。”

我顿时睡意全无，忙问她：“他人呢？”正问着，突然只觉有股轻风从门外直往我耳朵里钻，我下意识地抬手去捂，却见那股清风已是化成了阿柒。

芷嫣被吓得够呛，连忙逃命似的缩到墙角，等缓够了，才颤颤巍巍问好：“厉厉厉……厉门主。”

阿柒嗯了一声：“这里暂时没什么事，你下去吧。”

“好！”芷嫣应的那叫个干脆，看都不看我一眼，提起裙子就冲出了房间。

看得我不住摇头。

“阿染。”阿柒唤我，“今晚月色不错，陪我去山门前坐坐吧。”

他笑着，眸中倒映着睡眼惺忪的我，直到这时我才发现，他，竟然是看的见我的。

似是看穿了我的讶异，他笑了笑，解释道：“此去江州城，凑巧遇到了千尘阁阁主琴千弦。我让他帮我开了神识。”

他说的云淡风轻，听得我却是想一刀劈了他：“你是嫌命太长吗？神识这东西是随便能开的？”打他跟着我学术法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诉过他，当今世上有两大术法他最好不要去碰，一是可上探九天下探九泉的九天术，二便是这可视三界万物的神识之术。这两种术法都是极其耗费心神的，一旦开启，稍有不慎施术者就会内息逆转走火入魔。

这死孩子，果然是嫌命太长了。

“别生气了。”他埋下身，将我睡得有些杂乱的头发理了理，“我自有分寸。你放心，下次不会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还能来句什么。无奈，只有呵呵一声：“小屁孩，你是捏准了我不忍责怪你吧？”

他没答，只笑：“猜你还未用膳，我令阿大准备了青果和桂花酥。”

我是个没有节操的人，一听有吃的，立马跟着他转移了话题：“有酒没有？”

他勾唇：“有，是顾晗光亲手酿的桃花酿，我估摸这会儿阿大应该已经得手了。”

“得手？”我愕然的瞧着他，“啧啧，真想不到堂堂万戮门门主厉尘澜，居然也会做出鸡鸣狗盗之事，啧啧，当真是人心不古啊！”

不过……我喜欢。于是我很果断的就跟着他去了山门前。

阿大动作挺快，我们瞬行到的时候，他把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他也不多话，虽然在他眼里出现的只有阿柒一人，但他还是乖乖的喊了我声副门主，接着便转身领着守山门的暗罗卫们一起退下了。

整片红石林就剩下我和阿柒。

“那个……”我率先打破安静，“江州城情况如何？”

“如阿容所报，派去的暗罗卫无一幸免。”他边说边引我同他一起坐到石头上，“好在，琴千弦超度了他们。”

“那姜武呢？”

“姜武不知所踪。”说着，递给我一壶桃花酿。

我接过，喝了一口，又问：“可有他的消息？”

“目前还没。不过阿容已经去查了。”说完，他又递给我一块桂花酥。

“那就好。”我边点头边吃，嗯……味道不错。

“还吃吗？”阿柒像是问小孩一样，语调极其诱惑。

“嗯嗯。”我说过的，我是个没得节操的。

“桂花酥甜腻，吃多了不好。”阿柒嘴上劝着，手里却没停止给我接着递糕点的动作。

我看在眼里，心里甚是欣慰，不由得便伸手摸起了他的脑袋：“我的阿柒真可爱，以后要是谁家姑娘嫁给了你，她可真是赚到……”

“阿染。”他突然打断我，“你呢？”

我微愣：“什么意思？”

他抬头，抿嘴微微一笑：“如果我说那个姑娘是你，你可会觉得嫁给我是种幸运？”

我张了张嘴，正想问他一句是否在同我表白，可就在这时，耳边却突然传来两声缓慢而又浓厚的呼唤。

“姜染一一姜染一一”

我气的想骂街，这个空老板还真会挑时候，早不叫晚不叫，偏偏就赶在我准备好好调戏一番阿柒时，扯着公鸭嗓唤我回去。

他用的是凡人叫魂中最普通的法子，不过因为他还加了我栖止地独门秘术的缘故，所以只需三声，三声过后不论我是上在九天，还是下入九泉，他都能把我唤回栖止地去。

“阿染？你……你怎么了？”应是察觉到了我的异常，阿柒望我的眼神开始变得担忧起来。

“我……”栖止地的规矩到底是不能破的，我笑笑，只告诉他，“我能耐大，在地府谋了个差事，阎王说只要我爱岗敬业好好干活，他就赏我一颗还阳丹让我还阳。想来应该是我这几年一直表现不错，这不，他老人家正叫我回去加官进……”

“阿染。”他再次打断我，低声唤道，“你是又要丢下我了？”

我哑然，抬头去看他，却对上一双比幽潭还要死寂的眸子。

“姜染一一”第三声终于来了，随着尾音缓缓入耳，我心口又传来了那日我化作流光消失前的那种疼痛。

很疼，像刀割一般。

“你又要丢下我。”剧烈的疼痛已让我分不清他这句话，到底是在质问还是在埋怨。

不过对于我来说，那都已经不重要了。

在我的魂魄将要完全消失的前一刻，我拼尽全力，用所散无几的功法捏了个倒转时间的法术。

一瞬间，斗转星移，耳边再次传来阿柒低沉的嗓音：“如果我说那个姑娘是你，你可会觉得嫁给我是种幸运？”

我微微一笑，凑上前，在他唇上亲亲一吻：“我姜染此生能遇见你，三生有幸。我不会再丢下你，因为我突然发现，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所以，乖乖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收你做压寨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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