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风很大。
大就大吧,又能怎么样呢,反正只要再往前一步,就都结束了吧。
“哎,前边的,说你呢,给我让个地儿。”
沙莉扭头,看见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呼哧喘气的弯着腰伸着手指头:“那啥,给我让个地儿。”
沙莉感觉好笑,还有排着队送死的,回过头来,正准备向前一步的时候,却被一只手拉了下来。
“那啥,反正都要死了,咱聊会儿天儿呗,然后歃血为盟义结金兰什么的,死了也算有个伴。”
义结金兰?神他么义结金兰。
“你丫有病吧!”沙莉对这个顶着鸡窝头一身地摊货的家伙有些无语了。
“对啊,我一直精分来着。”对方回答。
“靠!”
这家伙竟然承认了!
“呐,反正都要死了,互相认识下吧。”这货笑着伸出了手。
沙莉拍开了那只手:“沙莉。”
“庞远。”这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坐到了沙莉身旁,抓住沙莉的手不放,沙莉废了好大劲才挣脱出来。
就这样,故事的两位主人公认识了。
“姐们儿,说说呗,为啥想死?”庞远笑着问。
沙莉看着对方的鸡窝头,无奈地摇摇头,心里想着,反正都要死了,倒不如说了,反正一死,也没什么人知道了。
“小时候出过车祸,左小腿骨折,好长时间都没恢复过来,等恢复过来的时候,我”
“成了瘸子。”庞远把下半句话补了出来。
沙莉的双眼顿时红了,无助,不甘,愤怒充斥在心里,想到小时候别人给她取了一个“小瘸子”的外号,想到公交车上别人怜悯的眼神,那种感觉,二十多年了,她想死,她想摆脱这一切。
“啊!”沙莉大叫,脚上的一只凉鞋从高楼上掉了下来。
“叫什么叫?”庞远用小拇指掏着耳朵。
沙莉站了起来,风吹着她的身体摇摇欲坠:“我怎么不能叫!我凭什么不能叫!就凭我是瘸子?啊?我他妈受够了!小时候被周围的人笑我是瘸子!考的成绩好了上台发言老师都用上了‘身残志坚’,形容我!上了公交车都有人给我让座!我他妈用让座吗!用吗!”
“当然得让了。”庞远站了起来,看着对方越发发怒的脸,笑着说:“女士优先嘛,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我怎么说也得有点绅士风度吧。”
沙莉逐渐平复了下来,看着对方的鸡窝头:“你呢?为什么想死?”
庞远挠挠头,“大概是不想活了吧。”
莎莉感觉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破理由?”
庞远笑了,“好歹算个理由不是?”庞远看着天空,手里掐诀,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说:“得,洒家先走一步了,要不赶不上午夜十二点的车了。”
“什么十二点?”沙莉有些不解。
“今天是大鬼节,我可是专门挑这一天死的,然后又用了奇门遁甲,算出这幢楼是最好的自杀地点,天时地利都有了,只等午夜十二点鬼门大开,然后就可以顺路直达地府,想想同行的鬼,拖着一米长舌头的吊死鬼,留着肠子的车祸鬼,还有像咱俩摔成豆瓣酱的跳楼鬼,想想都刺激。”庞远一脸的心驰神往。
沙莉想想那样的场景,脑门子直出冷汗,然后向后退了几步,弱弱的说:“要不,今儿就别跳了。”
“别跳了?啥意思?哦,本来以为你和我一样是专业人士,专门挑这个时间这个地方的,原来,啧啧。”
沙莉看着对方鄙视的表情也是有些火大,但想想那个场景,又有些怂了:“我,我这不是不想蹭这个晚高峰嘛,忒挤。”
庞远一脸“你TM在逗我”的表情:“你不是专业人士也就够了,咱俩不是说好了双宿双飞当一对儿亡命鸳鸯嘛,你这个鸳自个儿走了,好么,就我一个鸯单飞啊?”
“谁跟你亡命鸳鸯了?谁跟你双宿双飞了?要点脸成不成?”
“不是,刚才说好的嘛,咱俩聊会儿天,然后共赴黄泉嘛,人都死了,不是亡命鸳鸯是啥?”
沙莉有些转不过弯,她总觉着好像是这么个理儿,但总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庞远看看手机,“得,十二点过了,末班车都赶不上了,看来得过几天再挑一个好时候了。那啥,和你住一个屋不介意吧?”
“哦。嗯?”沙莉反应过来,点点头:“介意。”
“那你想咋地?房租我都交不起,你想让我肉偿啊?反正看你这身材模样我是吃不了亏。”
“滚!”沙莉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当下抬脚转身就走。
“别呀,咱俩商量商量同居的事儿呗!你要觉着不合法,我这儿有做假证的联系方式,咱可以办个结婚证什么的!别走啊我说。”
沙莉觉着自己绝对是作什么妖了,要不自己身边怎么粘着这么个神经病。
“我说,同居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给钱。”
“那个床位咱得分好了,要不你压我胳膊压麻了怎么办?”
“要不咱来个约法三章吧,明确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那啥”
“闭嘴!!!”沙莉用生平最大的声音吼道,本以为不理这货就能消停一点,可没成想这丫更来劲儿了。
“我是想说,姐姐,您这光脚走路不凉吗?”
沙莉看着光的那只脚,气从心来:“滚!”
不远处跳着广场舞的老头老太太全部看了过来。
庞远尴尬一笑:“没啥没啥,媳妇儿和我闹矛盾,你们该跳就跳,不用管我们。”
“谁他妈是你媳妇儿!”沙莉就要被气哭了。
周围人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最可气的是一个老头走了过来冲庞远说:“没事,女人嘛,劝劝就好了。”刚说完,老头就被一个老太太拧着耳朵走了。
沙莉咬牙,越想越气,转头就走,走了一段路,再扭头,发现庞远已经不知道到哪儿去了,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光着的那只脚突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谁他妈扔的玻璃茬子!”
某不远处跳广场舞的修车老头默默地离开了舞队,然后健步如飞玩命狂奔。
沙莉看着狂奔的那个身影一阵无语,又看看自己的那条瘸腿,感到自己的遭遇如此悲凉,似乎被世界抛弃了一样,但想想庞远说的什么末班车,又纠结了起来、对了,庞远呢?
“呦,老婆,想我了没?”
莎莉不用扭头就知道这个又骚又贱的声音是谁的。
“滚!”
“不如你先转过来看看老公我给你带来了什么礼物?”
“我说让你……”最后一个字没有说出来,已经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庞远还是那一头鸡窝,笑嘻嘻的没个正形,但身上的短袖已经不知道为什么破了,而这家伙的手里正抓着一只鞋。
沙莉心里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刚想说什么,只见庞远笑嘻嘻的说着:“是不是很感动啊?来来来,夫妻一场,友情价二百。”
顿时心里触动的东西荡然无存了。
“滚!”
“别老骂人,会有抬头纹的,不好看的。呦呵,脚受伤了?”
“不用你管。”
“得,”庞远摊摊手说:“不用我管,那我还非管不可了。”庞远压着沙莉的肩坐到马路牙子上,自己则强硬的拿着沙莉的脚,然后用自己身上所剩不多的短袖衬衫清理了一下伤口,又神器的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一个大号创客贴,最后给沙莉小心的穿上鞋,整个过程小心翼翼,无比认真。
“要是这双脚的主人能穿上舞鞋跳一支探戈就好了。”庞远呢喃着
沙莉脸红无比,这还是自己第一次自己的脚被别的男人碰,“喂,差不多行了。”
“对了。”庞远想起来一件事,“你知道我晕血吗?”
沙莉摇头。
“那我就完了。”
沙莉看着倒在地上的庞远,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让他死还是不让他活,这是一个问题。
得,好歹人家给你找回鞋了,就先给他弄回家让他苟延残喘几个小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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