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临酒楼的雅间内,两人相对而坐。
罗踪峘道:“等我吃完东西,带你见个人。”不大一会儿,伙计便送来饭菜。他一边用饭,一边说道:“我看你点了饭菜,却没要酒水。怎么?你不喝酒吗?”
白沐摇了摇头,解释道:“不喝酒的男人,我没见过!只是,美酒虽能壮人胆魄,却也会令人思维迟钝。所以,我做事的时候从不喝酒。你呢?为什么不喝酒?”说着,指了指桌上的饭菜,同样没有酒水。
罗踪峘闻言,苦笑道:“早年间与人动武,受了极重的内伤!虽得天之幸保住了性命,可身子却坏了!医师嘱咐我要控制酒肉,以免引发旧患。”
白沐轻声叹息道:“原来如此!无法满足口腹之欲,人间的美事便去了一半!真是可惜!”
罗踪峘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遂转移话题道:“你的事情,聂大人已通知于我,有什么需要可尽管直说。”
白沐点点头道:“如此甚好!”
罗踪峘略一沉吟,朝其问道:“你可知晓自己,为何会被派到此地?”
白沐听他这话,不由微微皱眉,反问道:“听你言下之意,这内中似有隐情?”
罗踪峘哭笑道:“其实,在你来之前,已经有人着手对付大江盟。”
白沐一听顿时眉头微蹙,沉吟了片刻后,试探地问道:“那先前之人可是出了意外?或是死了?”
罗踪峘摇摇头道:“没死!但也只差一点儿。一会儿,我会带你去见他。”
白沐听到这里,心中升起了不好的预感,朝其问道:“怎么?他暴露了身份?”
罗踪峘依旧摇摇头道:“这倒没有。”
白沐听他这般回答,顿时感到不解,疑惑道:“没有?”
罗踪峘摇了摇头,无奈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等你见到他,自会清楚原委。”
两人用过饭后,便乘坐罗踪峘的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城外,来到了一处非常隐蔽的农家小院。
白沐知道,他要见的人应该就藏匿于此。
两人下了马车,进入院中。院内,一名女子见有人进来,不由身子一僵,等瞧清来人这才起身相迎。
这女人的年纪与白沐相仿,一身农家打扮,盘着妇人发髻,脸颊圆润,双眸似水,成熟的风韵浑然天成。
那美妇人明显是认得罗踪峘,见他到来连忙快步上前,朝向两人躬身施礼道:“见过罗老板!这位是?”
罗踪峘听她询问,解释道:“这位是我的朋友,他叫白沐。”随即,又为白沐介绍道:“这位是盛夫人。”
那盛夫人见状,朝着白沐行礼道:“小妇人宋盈见过白公子。”
白沐连忙回礼道:“盛夫人客气!”
罗踪峘对着宋氏道:“千松的身体如何?可有好些?”
“多谢罗老板关心!夫君已经好多了!”
白沐听到这里,才知道自己有所误会。原来,罗踪峘让自己见的人,不是这位夫人,而是她的丈夫。
宋氏领着两人进到屋中。这屋子不大,却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儿。正中摆着一张方桌和几个圆凳,右手边是一个破旧的柜子,与之相邻的是张双人木床,床上则躺着一名病殃殃的男子。从其灰暗的脸色和那满身的绷带,可以看出对方有伤在身。
宋氏望向床上的男子,目光中满是柔情,轻声唤道:“夫君!罗老板带人来看你了。”
床上躺着的盛千松睁开双眸,朝着罗踪峘和白沐看了一眼,有些艰难地说道:“盈儿!你去外面看着,我与罗老板有话要说!”
宋氏闻言,点点头道:“恩!我知道了。”说完,朝着白沐二人轻施一礼,退身出了屋子。
罗踪峘见宋氏离开,这才开口为两人介绍。
“这是盛千松!这是白沐!他会接手你的任务。”
白沐拱拱手道:“在下白沐,还请多多指教。”
盛千松点了点头,却并未开口,似乎说话对他是种很大的消耗。
白沐瞧见这般,想了想,朝其问道:“我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盛千松听到询问,勉强动了动身子,斜靠在床边,用低沉且缓慢的声音,解释道:“半月前,我带着人去梅州走商,途中杀出一群强人。我原本以为仅是劫财罢了,便想花些银钱买下平安。哪知这伙强人根本不问缘由,上来就杀。若非随行的伙计拼死保护,只怕我也难逃一死。”
罗踪峘知道盛千松有伤在身,说话困难,便代为补充道:“他遭遇伏击之后,我得知此事,便带人赶往事发之地。不过,我去的时候只看到满地的尸体,无一活口。直到十天后,我接到了一封书信,这才依照信上地址找到了他。”
白沐听罢两人的叙述,不由皱眉问道:“你们可知,那些强人是何来路?”
罗踪峘道:“在事发之后,我有派人暗中查访。虽有线索,却没有确凿的证据。”
白沐见此,出言问道:“你先说来听听。”
罗踪峘道:“据我所知,在事发前,大江盟的少盟主洪泽方曾在旗下青舟堂,调走了五十名好手。但调往何处?干了什么?却没人知晓。事发后这五十名好手,只有不到四十人回到了青舟堂。”
白沐思索片刻,想了想道:“也就是说,时间上完全稳合。那他的动机是什么?他知道了盛兄的身份?”
罗踪峘看了看盛千松,见其点头,这才解释道:“你可知道,那洪泽方是怎样的为人?”
白沐摇摇头道:“我刚到这里怎会知晓!听你这意思,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罗踪峘点点头道:“说对了!其人卑鄙好色,无恶不作。被他糟蹋的姑娘不计其数。只是,他父亲洪祥龙威名太盛,没人敢惹,这才一直相安无事。而很不巧的是,千松有位貌美的妻子,这便是一切的祸根。”
白沐听到这里,想起方才所见那宋氏的容貌,的确风姿绰约,美貌非常。别说好色之徒,就是自己见了也怦然心动,难怪会遭人惦记。
盛千松道:“去年,洪祥龙喜得千金。他晚年得女爱若掌上明珠,便大摆筵席广邀宾客。我与大江盟有生意往来,亦在受邀之列。酒席间,那洪泽方见到内人的姿容,便起了淫邪之念。居然要我奉上妻子,供他淫乐。我当即大怒与之撕破脸皮,携妻子离去。从那以后,盈儿便不敢离开家门单独外出,恐遭其毒手。直到前一阵子,有笔重要的生意必须亲自前往。而离家之前,我担心发生变故,就将盈儿交由老罗照顾,这才幸免遇难。”
罗踪峘点了点头,补充道:“据说,事发的当天,有一群黑衣人闯入府中,见人就杀,将盛家洗劫一空。只是,到目前为止,一直都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这些黑衣人与洪泽方有关。但从重重迹象来看,他的嫌疑最大。”
白沐闻言,了然道:“原来如此!”
罗踪峘道:“真相不可能一直隐藏,总会水落石出。”
白沐略一沉吟,开口道:“要查洪泽方,就绕不开洪祥龙。能与我说说,你们对这位洪盟主的了解吗?”
盛千松听到询问,朝向罗踪峘道:“老罗!你打开那边柜子的抽屉,里面有本手札,把它拿给白兄弟。”说着,指向一边的柜子。
罗踪峘依言而行,从柜子的抽屉中取出手札,交给了白沐。
白沐接过手札,打开翻看,里面的内容十分详尽,绝对是下了功夫。内中包括大江盟的堂口构成,主要人员的背景,银钱往来的明细,一笔一笔,清清楚楚。
而在这其中,有三个人的背景引起他的注意。首先,是左护法陈连鹏。其人武艺超群,从洪祥龙出道伊始便跟随左右,乃是大江盟的肱股之臣。其次,便是右护法萧四川。此人与陈连鹏同样,都是洪祥龙的同乡,十分善于权谋之术。洪祥龙的许多决定都有他的身影。最后,是大江盟的内务总管陶青儒。此人虽不管外事,但掌管着大江盟的钱财与一切开支。平日为人低调内敛,丝毫不见锋芒。
白沐看完后,思索了良久,皱眉问道:“这上面所记的内容,为何没有陶青儒的来历?”
盛千松轻咳两声,解释道:“此人来历神秘,难以下手。听说是个落地秀才,文武全才,身手相当不弱,绝非泛泛之辈。”
白沐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上面的细节还需斟酌,不知这手札能否让我带回,仔细研究?”
盛千松望向罗踪峘,见其点头同意,这才开口道:“可以!”
白沐见对方答允,朝盛千松问道:“这里的事情由我接手,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盛千松听他询问,顿时双目圆睁,咬牙切齿道:“我准备将伤养好,然后再找机会报仇。他洪泽方不死,我誓不罢休。”
白沐瞧他这般愤恨,不由开口劝慰道:“我个人建议,你先离开此地。毕竟,现在的你不能露面。一旦暴露行踪,就会引来杀身之祸。至于这段恩怨,我可以帮你了结。”
罗踪峘听了白沐的提议,也觉得如此最好,便朝着盛千松道:“不如,我安排你们夫妻前往京城!报仇之事,可由我二人代劳!”
盛千松的目光中杀机难掩,摇了摇头,决然道:“不!这个仇我要亲自报!”
罗踪峘见他如此,还想再劝,却被盛千松打断道:“不要劝了!我意已决。”说完,便不再出声。
罗踪峘瞧他这般模样,知道无法劝阻,只得无奈作罢。
白沐有些愕然,他感到盛千松那滔天的恨意,似已深入骨髓,除了鲜血,根本无法洗涤。
他想了想,朝其道:“既然如此,你先安心养伤。等时机到了,我会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但你要听从安排,不能打乱我的计划。你看如何?”
盛千松听白沐这般提议,略作思考,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罗踪峘见两人达成了共识,有些诧异地看向白沐,疑惑道:“你这是...”
白沐看罗踪峘怪异的神情,朝他摆了摆手,轻笑道:“放心!我心中已有计较,报仇之事并不难为。”
罗踪峘见他说得如此肯定,便也不再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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