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谢宁醒转,通体舒泰,满脑胡思。鼻端幽香芬芳、脂味浓稠,身下是绵软大床,左右是娇俏佳人。怀中紧抱,黑色线团人偶。
人真的有灵魂吗?他存疑,留待时光验证。
昨晚所见,莫非是娘姨真心、美人神魂?那种通透灵明的滋味,仿佛三人心意相通。他感受到了她们对他的怜爱,也理解她们的担忧,前些日子的争吵真没必要,她们呀,三魂异躯同一心。
那次小姨发火,不是因为他当众出手、匡扶正义,而是因为缝制战衣过于私密,以至于每件战衣都该独一无二。而他恰巧带了外人进来,谈及战衣,即便他本心是帮人避难。
为何缝制战衣会私密,因为牵扯到神魂道基。织衣师使用特殊的灵祷言,这种灵祷言既赋灵战衣,又显露神魂。
为何织衣师施展灵祷言、流露道韵,会牵扯到神魂道基?
过很久以后,他才明白,赋灵乃创生创世之举,近乎神灵手段,织衣师往往位格低微,才暴露了本质内在。那时谢宁已是高位格的存在,随手可赋灵而不暴露自身本源。当然,如今的他对那种特殊的灵祷言一窍不通。
转念一想,织衣师得天独厚,低位格即能掌控高位格的权能,代价却是神魂现世,本源显明。然而,若人真的有神魂,则其必定存世。神魂现与不现是观测的问题,进而是安全问题。而非有无与得失。
再回想昨夜风光,光华氤氲,仿佛大道亲临,震撼于心迟迟未消。谁能想,小姨调皮顽劣,为长不尊,其内在丽质天成、其魂光仙姿神容,大美大善。娘亲淑娴,同样脱俗绝美,美到他心坎上。
意感神交,仿佛呼出他神魂,浮现于世。那是怎样的存在?说不清道不明,若让他类比,是光,是波,共鸣谐振。那时魂魄相连、心意相通。想来他的神魂也同芝室兰香,沁人心脾,美美与共。仿佛善意无形凝神光,灵魂无态化仙容。
那滋味美妙玄奇,深刻于心,难忘怀。
他看着怀中黑线人偶。不是人偶,是战衣。昨晚共鸣,知识灌输,如醍醐灌顶。他了解到战衣缝制过程,起初与织衣无异,用的却是奇珍异宝,先缀成一体,搭出架构来——最耗时的工序步骤,可由多人共完成。
娘姨俩芳心全系他一身,早早为他准备,这一步早就备好。只是姐妹俩图的是成长型战衣,才耗费许久。谢宁不解佳人意,难怪她总嗔怒,混蛋小点心。
之后量尺寸、战衣赋灵,如他昨晚所见。先用蚕丝线承载祷言道韵,再与架构融合,结成一体。即是说,谢宁怀中的战衣已然成型,所缺者时日温养。
昨晚滴过血认了主,谢宁心神默念,战衣化作一道灵光,遁入他丹田。丹田浩瀚如星空,广袤无垠而空荡无物。不,有的,是灵剑、《河图》、兵策、舍利子、奇异金属、梧桐宝树……
“rua”小姨又偷亲他,他回视,见一泓秋水,情意深且满。纤手拂额,理他乱发,是娘亲。
“娘,姨,早上好。”他笑容灿烂。
“大家都好。”
“哈哈,好呀,小点心。”小姨又拍他一下,老大不正经。
……
※※※
起床、洗漱、用餐,谢宁来给爷爷请安。
谢钟说:“战衣缝制完成了?拿到了?”
“嗯,收纳入丹田了,爷爷想看吗?”
“不必了,好生温养。战衣等同第二条命,善待它。对了,你叔父有跟你说过下阶段的修行吗?”
“说过了,这正是孩儿想要出外历练的缘故。”
“战衣也拿到了,你跟你娘她们谈了吗?”
“还没,孩儿想等姓白的施刑完毕,尘埃落定再出行。”
谢宁话一出,却见爷爷神色怪异,不比平常。没在意,两人继续聊,聊到蜃鬼一事。没等谢宁说什么,谢钟突然说道:
“你寻鹿不见踪影三天,家里是知道的,你叔父留下过卜言告知,他算到有人想要困住你,所幸你性命无碍。卜言卦象:要么你回得及,白小子合当要死;要么你回不及,他逃过一劫。”
命真能算吗?谢宁心中大骇。
“不必那么惊讶,命数难算,往往大代价随行。你叔父是利用闭关之际天人交感,强行窥探了你未来一段光阴。借天力、逆天行,反噬不大。不必太担心,而且卦象抉择时,谢府也没有去干扰,误不了天机。”
“干扰,天机?”
“你被困幻象,家里人没出动援助,就没有更改命运因果。所以卜言说你无碍,那你定是安然无恙。”
真能相信命运吗?他心中犹疑,即便结果如其所言。“那么,大叔有看得更远吗?”
“有,你能如愿外出历练。还有四个字。”
“四个?”
“当归则归。”
“孩儿明白了。”多聊一会,谢宁退出。
谢钟静立良久,而后从衣袖间翻找出一张纸条,展开,上书“传奇扬帆”。
合拢,收好。目光所至,晨光羲和。
※※※
谢宁去看古馨,同为袍泽,并肩作战过,他看望下、关心下,无伤大雅。令他意外,古馨娘亲也在,坐在古馨床边,一旁的婢子点燃艾草熏香。古馨娘亲找人打听到此处。都怪昨天谢宁走得匆忙,没能告知。
“伯母好。”
“小公子好。”
谢宁同婢子点头,算是招呼。婢子退下,让出房间。
有话想说,两人一时却都先开不了口。
“呃,我……”
“小……呀,您先说。”
“古馨姐是同我出去打猎的。我们遇暴雨袭击,躲在石洞下。雨停已是两天后,我们回城,途中有不开眼的猎人来袭击我们。古馨姐英勇,奋战护我。她天资横溢,在战斗中触摸到晋阶契机。现在睡着了,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她在感悟。”
“很感谢您对她的认可。也很高兴她能帮助到您。”
“不必客气,若说感谢,应该是我感谢她。”在他昏迷、陷幻两天两夜时她依旧守护着他。
她微笑,“您不必为她多说好话,她的性子我明白,嫉恶、仇富、好强,这样的她却能和你相处融洽,说明你们性子合得来。有你这样一位朋友是她的幸运。”
“啊,伯母太夸奖了。”
“不,这是实话,像你这样侠道热肠的公子哥太少见了。”
“啊?”
“噗嗤,我都明白了,也找人打听过了。您是为救下小女,和恶人斗争的。而且担心我们娘俩的安危,特意接到谢府来。隔天我就找到了姑奶奶,才知您娘亲就是您的织衣人。制战衣是私密事,当时就觉得事有隐情,还以为您是看上小女,嘻嘻嘻。”
“啊,古馨姐是很漂亮。欺骗了您,是小子不是,这里给您道歉了。”
“没有责备您的意思,您是一片好心。对了,您知道嘛?姑奶奶很仁善、也很贴心,关于缝制战衣,她不仅不忤不怒,还一直告知战衣缝制进度,想借我口说与你知。不知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嫌隙,但姑奶奶是好人,我,妾身冒昧劝一句,家和万事兴。若是我母女俩的入住给您带来了不便,妾身这就赔礼。”
说着,古馨娘亲起身,行万福礼,谢宁赶紧扶起。
“当不得,当不得。小子已经能理解娘亲的好心了,前些天确实是小子愚钝、孟浪。就在昨日,小子的战衣缝制出来了,才知道这是多么私密的事情,是小子做事欠缺考虑。如今和姨娘她们和好了。伯母一番好意,小子心领了。”
“那就好,不妨碍你们家亲近和睦就好。”
他想到,借口都解开了,留不住人,万一让人走了却遭白家报复,不妥不妥。
“啊,伯母,古馨姐进境神速,实为可造之材。若她苏醒,小子想聘请她为谢府供奉,栽培、提拔、重用,打造成谢府干将,不知伯母意下何如。”
“谢府中你和姑奶奶是可托付的,别人我不清楚,也不知道她会是怎么想的。”
“我娘不需要、也不喜欢别人照顾。如果古馨姐愿意,醒来后可以当我的护卫。”谢宁望着床榻上,恬静安详睡美人,呼吸平稳入眠香。
浑然忘了前世大忌——立flag。
“待她醒来,我会替她转达的。”
“好的,务必多留谢府几天,外边可能不太平。”
“妾身醒得,小公子勿虑。”
“好。”
“对了,前些天,妾身让小馨拿了些材料,却是给她打造战衣的。”
“薪酬之事,自当奉上。府库充实,尽管开口。”谢宁微笑,又看着床上睡美人,“物尽其用方为值。”
“谢公子厚爱。妾身母女俩无功受禄,受之有愧。”
“善心者,当善待、厚遇之,请勿辞。”
一番客套话来往说。
不多谈,谢宁起身辞别。她行礼回应。
……
谢宁出府一趟,打算找尚泽聊聊,好歹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希望他能从往事阴影中走脱出来。再者,他想探访姓白的,不是为了侮辱。而是那句话又盘桓在他脑海里——终将在临死前领悟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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