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方得偿所愿,最终他从张白圭手中得到的不是几匹马,几头驴,而是一辆两匹适合远程脚力骏马拉着的结实马车。龙平不得不佩服起小方的心思与手段。
本以为这位误闯入此次事件的剑侠是一个靠着实力与侠义说话的热血侠客。没想到,这家伙,平时随遇而安,能对付的事从不努力,但是到了事情紧要之时又有详细的谋划和与之相配的手腕,刚才对着那位郡城大人,既画出了足够大的饼,让那位大人觉得他的帮助物超所值,又点到为止,没有给出那位大人明确的许诺,这种在北境被称作“忽悠”的高级语言技巧,绝不是单纯热血的侠客可以掌握的了的。
马车从郡丞府的后门转出,向着正街走去,在马上要到正街的地方停住了。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人穿着浅蓝色的袍子,全身异常素雅整洁,仿佛一柄干净的白纸扇,给人浓重的虚无之感。另一人,虽是个男人却一身红衣,让人不觉艳丽,反而感受到浓重的压抑,那红衣虽然是鲜红的颜色,发出的气势却如同深红的血,让人喘不过气来。
即便红衣男子散发着足够压抑的气息,但奇怪的是,他那种杀人无算的气势却始终越不过前面站定那位白纸扇一样的男人,谁都能一眼看出,他们谁是老大。
蓝袍男子拱拱手说道,“剑侠,枪侠两位大人,神某在此恭候多时了,既然来了,好歹饮一杯水酒再走啊。”
智侠神喜,江湖第二聪明人,聪明就聪明在知己知彼,他知道自己受《侠行令》节制,手伸不到官府中去,他也知道,小方除了是天下闻名的剑侠,也是太子新任的剑术教师。他知道小方可能是真糊涂,也可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会把自己短暂剥离出侠客一途寻求官家的帮助。
他也知道自己没有小方那种优势,所以他只能等待,在离小方最近的地方等待,等待他重新回归江湖人身份的那一刻。那一刻双方是平等的,那一刻神喜是占有优势的。因为,他人多。
人多了,能够采取解决问题的办法就多了,而且就算不能解决问题,还能解决带来问题的人。所以,他出现在这里,他出现与小方碰面那一刻,他已占据上风,离胜利仅一步之遥。
他在周围楼宇中安排了七组三十六位杀手,再加上他和李驴,共三十八人,这个人数,即便是小方也不能逃过杀戮,何况众人的目标并不是并不是小方,而是可颂呢。
小方如果愿意谈,那么江湖中还有剑侠,小方如果不愿意谈,神喜不介意将剑侠除名,毕竟在神喜看来,小方此人,已经构成威胁了,这威胁就在于他的做法。
这种做法直接混淆了侠,民与官的界限,从根本上可能给江湖人带来极坏的榜样,从而在根本上动摇白自在穷尽一生筑建的《侠行令》。
因此,虽然为难,但是借此杀了小方,没什么不可!
此时的马车,前面有神喜,李驴阻挡,后面上来一组朱雀杀手,已经掏出利刃围了过来,两边的房顶上,更有无数奇门,刀剑指向这小小的马车,必杀之局,此地可称得上死地!
赶车的龙平摇摇头,这一遭可真是难过了,小方这家伙,这也在你的算计之中吗?!龙平缓缓的将马车的盖帘儿揭开,神喜的瞳孔猛然缩紧了!
盖帘儿后面没有原本该有的东西!没有抱着双云剑的小方,没有躲在小方身后的可颂!有的只是不该有的东西!一门黑洞洞炮口向外的火药大炮!而弥漫在马车车厢内不祥的青色烟雾和那若有若无的斯斯声更是让神喜浑身发冷。
小方不仅要到了马车,还要了一门炮!
“退!!!”神喜嘶吼,他也只能嘶吼,没有时间思考了,他一脚将李驴蹬到街口,同时自己猛的转身,“咔咔咔”几声机簧的响动声细不可闻。“噔噔噔!”朱雀杀手惊慌退却的脚步声从两侧的房檐儿上传来,后面一组朱雀杀手在同伴的帮助下也迅速窜上房檐儿如同被发现偷腊肉的檐上之猫。
“噗儿~砰砰,当当!”大炮打出的是哑弹,根本没有爆炸,这点龙平是知道的,真要是用大炮这级别的火器在郡城府后面来上一发,就算白自在来了也得认罪伏法,神喜知道,但是他被小方误导,误认为小方不会按着江湖规矩来。
小方也知道,别说自己是太子的剑术老师,就算是太子的亲爹——当然这个罪名可能更大一些,就算是皇上的剑术老师,也会吃不了兜着走,所以他需要的不过是一个唬人的噱头,一个让神喜能够露出破绽的机会,让某人抓住这个机会对神喜出手,如果能够击杀神喜,那么北境之旅一定会轻松顺畅,就算不能击杀神喜,击伤也是好的,起码能让自己得到一丝喘息的机会,神喜的布置不能说不周密,再这样和人多势众的神喜刚上一段时间,不用神喜动手,小方可能自己都会崩溃。
某人,也就是对神喜出手的龙平,也是知道的,他甚至对此提出了明确的反对意见,“凭什么啊?!凭什么我载着门假炮当诱饵啊?!我告诉你小方,我龙平再怎么说也是个名侠,是因为某些个原因,背弃了白老侠和你们一国了,但你也不能拿我当炮灰啊!?”
“哎呀~龙兄,龙兄~”小方亲切的揽着龙平的肩膀,“诱饵?啧,你这个理解就有误啦,你哪里是诱饵,我们才是诱饵啊!我们引诱神喜分心,你好对神喜出手啊,神喜要杀的是可颂,一旦我们这边出了状况,你不就随意出手了吗?”
“别想骗我,这就是我伪装成你们在车上吸引追杀,让你们可以从正门溜走!”
“啧,搞清楚主次,我的龙兄,这次计划的目标是让我们溜走嘛?是让你能对神喜出手啊!这不是你最初和我说的目的嘛,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啊,不要那么在意细节和原因什么的,专心致志的把心思用在对神喜出手上才是正道啊。”小方循循善诱。
龙平一时无语,这似是而非的话似乎是在诓他,又似乎有一定的道理,其实小方踩了一个他思维的盲区,先人为的将他的目标扭曲了,之后在扭曲的目标下说道理,当然是诡辩者怎么说,思辨者就怎么听了,就算觉得哪里不对,因为目标已经被偷换,也只会感觉到莫名其妙的不适,而找不出原因。
“既然如此,那么我该怎么做?”龙平认命了,甚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种得到小方和可颂信任的好方法,毕竟他的目的是帮助小方最终护送可颂成功,这点程度的危险还是应该承担的,而且经过思考,他知道小方说的没错,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击杀神喜一劳永逸的机会。
枪中枪,出其不意的出手,最好的就是枪中枪了,距离又远,突然性又足,唯一的问题就是属于一次性的攻击手段,敌人一辈子只有可能中招一次,之前小方有防备,龙平没有成功,现在神喜没防备,再加上慌乱,这一击应该是成了。
神喜缓缓站起身来,龙平的眼睛睁大了,后七侠中无弱者,最弱的神喜,也有着自己的依仗。只见神喜的背后,不知何时张开了一堆金属构成的翅膀,翅膀骨架划破他的长袍从衣服里伸出,好似破体而出一般,骨架中间是透明的翅面儿,阳光透过翅面儿,五色之光流转,若有实质。两颗铅丸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动,而那翅面儿上看不到半点被火枪打过的痕迹。
神喜慢慢转过身子,“想不到枪侠大人原来还是个火器高手。”
就在此时,郡丞府前门忽然传来“轰隆,轰隆”的火药爆炸声,神喜猛然色变,小方,居然算在了他的前面!
“李驴!”他叫了一声,刚被他一脚踢到街口的红衣男子连滚带爬的起来,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向着郡丞府正门奔去。
神喜转过头,对着龙平拍拍手,“好,好,好!”他双目已经有些赤红!显然是有些许怒意,“真是没想到,糖糖枪侠,居然会成为金蝉脱壳的那个壳儿!”
“嗯……实话说,我也没想到,他和我说的是他们吸引主力,之后我杀了你。”龙平轻轻跳下马车,将双枪擎在胸前。
神喜侧耳听了一下,慢慢又将身子转过去背对龙平,说道,“杀我?你做得到吗?”
“应该没什么问题,毕竟我这个侠名是打出来的,不是靠老婆。”龙平现在需要激怒对手,刚刚神喜那神奇的翅膀对于龙平的震撼非常大,这后七侠武力最低的手段看来并不是江湖传闻那般低劣,而且谁说武功低,战力就一定低呢?
神喜除了是后七侠之中的智之巅之外同时也是工之巅啊,其机巧机关之术让人不得不防,江湖中人,像龙平这样枪中藏枪的已经算精巧了,但是比刚才神喜那隐藏在衣服里,轻薄却刀枪不入的翅膀,差距就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
所以龙平需要在思想上打击神喜的痛处,让他做出判断失误,现在看来,击杀神喜已经不可能了,龙平现在所期望的不外乎两点,第一拖住神喜一段时间,就目前的情况,李驴带着多数杀手到正门追杀小方可颂了,他们二人虽然骑着好马,但也一定会受到极大阻力,如果神喜再追上去,结果就更加不好说了。
第二就是自己怎么全身而退,让龙平赶到为难的是,他的两个目标,从行为上,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呵呵,枪侠大人没用的,我走了,您慢慢追吧。”说完,智侠向着身旁的屋顶一纵,一步前冲,身后透明的翅膀张开,竟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前门飞去!
“该死!”龙平暗骂了一声,刚要掷出手中双枪,忽然感觉脑后劲风忽起,急忙一伸手,将一支枪向后一搪,“当!”一支飞刀被他当掉,与此同时三把单刀同时向他的头,腿,腹部切来,龙平无奈,只得回身抵挡,眼睁睁看着神喜越飞越远,向着前门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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