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平完全清醒过来是在第二天的早晨,他所受的伤放在一般人身上算是相当严重了,但是放到一个江湖人物,尤其是一位名侠身上,就没有那么严重了。毕竟内力护体,而且那花衣人用的,更多是蛮力,是硬将龙平伤成这样,并没有力的特殊运行方法。
想到这里,龙平不禁有些后怕,幸亏这是个用蛮力的人,如果像小方那样,擅长内力的运用,用着像万引劲那种形式很奇怪的内力,那么估计现在自己的内脏早就被聚成一团了,即便是能够醒过来,估计也会留下严重的暗伤和后遗症。
不过,龙平还是自知,自己算是醒的晚了,至于原因,一天一宿没正经吃点儿东西啊,自我疗伤需要耗费很多体力,他就像当年小方在北境一样,是被自己活活饿晕过去的。
而让他能够醒转的原因,也和当年小方的一样,是被浓郁的食物香气叫醒的。这是北境特有的大米的香气。北境,由于地理位置原因,气候差异大,四季分明,虽然冬天相对漫长,却也有确实的春夏与秋。
春季气候好,夏季雨水足,秋季有好阳,使得北境的农作物虽然只能一年产出一季,产量相比于南境的万里水天较少,但是质量却相当高。尤其是粮食,中境的需求基本占据了北境全年四分之三的年供。
也正因为如此,北境的粮食不能成为北境财帛收入的主要支柱。因为众所周知,供应中境的东西,就是纯粹的贡献,为的是伟大的皇上,为的是聚集之民,所以这部分粮食多数价格便宜,少数,完全就是白给。
北寒王年轻的时候,曾经多次到中境向皇上诉苦,也曾软硬兼施的威胁过皇上,如果不能给北境的粮食以其他境二分之一的价格,那么就拒绝供应北境的粮食。但是皇上拍拍他的肩膀,面色从容意味深长的告诉他,“不行啊,老寒,你要为天下人考虑,国家还需要军费以应对外敌啊~”
看着皇上日益憔悴的面容,看着那一排排称得上天下无双的甲士,想了想那些他国之敌,年轻的北寒王最终咽了咽口水,灰溜溜的回到了华北。
终于,北境以稻粟守得天下安,而天下也终因北境贫苦,而忘了北境。多年之后,北寒王次女寒璃洛以对戏重新使得北境的钱财出现了聚集,但也被不少中境大儒和他境之民诟病。
毕竟,对戏之戏,一无历史,二无典故,甚至没有一个明确的方式与法度。仅仅是青年男女,狂放之辈,肆意而为,以身体,放浪形骸,吸引大众眼球,实在称不上什么高雅贵气。
北境之民也因此被扣上了庸俗无知的帽子,甚至很多人说北境,遍地流民,当地人以打家劫舍,敲诈勒索为业,久而久之,也真的有不少北境之民迫于生计干起了相关营生。
而那北境之粮护天下,北境之资以养军的事情,也就渐渐沉入了皇上和北寒王的记忆深处,不再被提及。这一切变得理所应当,而被护的天下,选择遗忘北境,被养的军队,多数觉得如果与他国交战,北境可以作为战略纵深被放弃掉。北境,终究不再是那个北境,北境终究成为了那个北境。
现在北境浓郁的米香,经过春播,夏灌,秋季骄阳,最终结出肥厚颗粒的大米,混合着干净的天降雪水,一锅蒸煮出来的米香,唤起了一个他境之侠的记忆,是啊,这个地方能产出优质的食粮,而且住民极少,怎么会混到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为天下做出了什么牺牲吧。龙平简单的疑惑了一下,之后感动的泪水便从嘴里流了出来。
太香了!!怎么会这么香,不单单有米香还有一种奇特深厚的肉香,应该是把肉煮熟后再细细撕好(就得撕,不能用切,味道不一样)蒸熟之后在米煮到一定程度后,将肉蘸着青盐一点点的放到米内,慢火一起熬煮,盖上盖子,盯住了锅,同时耳朵竖好,听好锅里的声音。
但凡声音激烈一点,就稍稍的开一点锅盖,把气放出去,如是这般,水被蒸煮的差不多的时候,熄灭火,用余温一点点将里面的水靠干。
最后,肉的内丝断裂和米饭交合在一起,缠缠绵绵,不分彼此,肉香进了米香,米香进了肉香,两者又被盐浅浅的渗入,使得气味发散且更加纯粹。肉的外丝却保持着藕断丝连的状态,这样牙齿咬上去,为了反抗丝的分离,这藕断丝连的链接会与舌头抵死缠绵一下,将爽快与韧性的口感传递到口腔的最深处。
经过炖煮和盐清洁味道的肉此时会把味道,口感,气味融合起来,通过那一下的缠绵统统的灌到人的脑子里,最终告诉脑子两个字,好吃。
这也是目前神喜脑子里面的两个字,女孩一勺一勺的将混着肉的饭喂到他的嘴巴里,他一勺一勺的吃下,看着女孩淳朴的笑颜,他暂时忘记了可颂,忘记了白自在,但是,未眠,他没有办法忘记未眠,刚想要此刻永恒,想想还是算了,未眠,不能白死。
龙平费力的爬过来,看着神喜一脸陶醉,气就不打一处来,怎么着为什么他有得吃,自己就没得吃,这姑娘怎么搞得?莫非知道了两人的身份不成,怎么如此厚此薄彼。也不对啊,就算姑娘知道两人身份,自己这个枪侠,就一定比神喜那个智侠要差吗?那么是看着长相儿挑的?也不是啊,自己感觉自己比神喜小方加起来都要帅啊!
“咳咳咳!”龙平趴地上看了半天,感觉女孩没有要过来喂他的意思,感觉有点尴尬,无奈,为了提醒床上两位的注意,他猛的咳嗽起来。
神喜被床下的咳嗽声,惊醒,看到趴在地上一脸愤愤不平看着他的龙平,感觉有点不好意思了,对着对面的女孩使了个眼色。
但是,女孩不为所动,还是将饭盛了出来,慢慢伸向神喜,“西大哥先吃,西大哥先吃完,啊~”
“西大哥?”龙平皱了皱眉,瞬间明白过来,神喜用了假名,心中不免好笑,不知道天下闻名的后七侠智侠有什么顾忌,竟然不报真名,就目前的猜测,应该是怕自己此时的狼狈像传出去有损声誉,这么搞可不光明磊落啊。
“啊,咳咳咳,裴大哥也醒了。”神喜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松子,也给裴大哥一些吃的吧,我已经吃好了。”
裴大哥?龙平挑了挑眉,怎么着?自己还得陪着这位爷在这儿演戏?刚想说什么,叫做松子的少女已经起身,向着外面走去,而床上躺着的神喜对着趴在地上的龙平使了一个眼色。
看到这个眼神,龙平似有所悟,终究是没有做声。
少女松子略显粗糙的脸上此时挂着淡淡的红晕,一旁的龙平像猪入槽一般哼嗤哼嗤的吃着饭,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她握着床上神喜的手,默不作声地细细端详神喜。
西大哥外貌不算特别出众,却比大多数北境的汉子看上去白皙可爱,捡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衣服看上去就非常华贵,这华贵的衣服配上他白皙可爱的脸,使得松子非常倾心于他,这也许就是缘分吧,也许,也许西大哥就是能够带她离开这半年冰天雪地鬼地方的机缘。
松子生在北境,是北境的土著,但是从小她都不喜欢这个地方。不喜欢这里的山,这里的水,这里的树木和这里的雪,尤其是这里的雪,太冷了,凝结成冰,更冷。
青梅竹马的那个阿哥,傻乎乎的,除了忠心耿耿的对自己,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一天到晚跟着自己也很烦,长得还黑,比过路的小哥哥们差远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过路的小哥哥也不总看自己,似乎像自己不喜欢青梅竹马的小阿哥一样,这些白嫩嫩的小哥哥也不喜欢自己。
自己的娘也和自己一样,自己的爹应该就是娘小时候的小阿哥,娘总是骂爹,说他的不是,而爹只能傻乎乎的笑着,松子不喜欢这样,她不喜欢这样的娘,也不喜欢这样的爹,松子,有点想离开这冰天雪地的家乡,松子想去风雪之外看看。
直到那一天,松子记不清是哪一天了,只是事情记得很清楚,松子应该已经有一定年岁能记住事情的那一天。松子和娘进山去捡松塔,一起捡了一个叔叔,叔叔看起来年龄很大,比娘大很多,和松子的爹长得很不一样,看上去很白,很好看,衣服看起来非常漂亮,一点儿都不像这地方的人,黑色,棕色的,是看上去滑滑亮亮的灰色衣服,在雪地里看不太出来,但是看清楚了,却又那么好看。
叔叔受伤了,娘儿俩把他捡回村子,之后照顾着,之后,娘就跟叔叔走了,走的时候脸上挂满了笑容,那大概就是幸福吧,多年之后松子多少明白了娘当时的感觉,她也想要这种感觉,她也想有人带她离开这里。
虽然她不知道外面什么样,也不知道如何能走出这一片冰天雪地,但是她知道外面一定要比这里好,叫做寒东的城里面的人曾经来过他们这里,看了看什么都没带走,还一脸嫌弃。
她很想跟他们走,可是寒东人表示他们连自己都很困难,不想带着一个土著到处跑。寒东人很困难,可是他们更加困难,偏偏村里的老人还有傻乎乎的阿哥,总是说作为北境土著,就要在一个地方长期安家,作为北境土著,就是不能远离故土。
松子不屑一顾,自己虽然没有力量,只能靠着阿哥,但是,总有机会,自己总有机会,一定能够找到一个人带自己离开这里,到寒东去,到北境外面去,她一定可以。
之后她就去找那个人,那个带走她娘的人,那人走之前曾经对她说过,“如果有一天,你能离了北境,可以到西境来找我。”这句话她是记着的,她会记着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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