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话 心术心数

“剑侠大人，神喜参上。”门口是那个已经有些熟悉的讨厌声音。

寒璃洛的眼睛一亮，神喜来了，虽然说和龙平有约定到良方之前不出手，但他还是来了，他的心中，仍有大义，不是为个人私恩所绊之人。如果此地，神喜愿意与自己联手，那么就算把小方留在这里也不是妄想。

小方面色不变，转眼望向门口，半开的门边站着那个男人。他又恢复了初见时的从容，正是在北境指挥一路追杀他们一行的智侠神喜。

“你没有直接出手。”

“我本就不是来出手的。”

“哦？若是刚才出手，虽然不能说确保留下我，但是起码会降低我们的战斗力，往后的事，你也好办。”

“诺就是诺，许下了就不会再吞回来。”虽然这么说，但是神喜的双手还是时刻摸着腰间，摆出一副随时出手的样子。

“你为什么向龙平许下这种诺言，要不是知道有未眠这个人，我还寻思你嗜好特殊呢。”

神喜脸色急剧变了几下，明显闪过了愤怒和悲伤的神情，但是还是慢慢缓和了下来，“不要提未眠，虽然我不会因为这样破坏许给枪侠大人的诺言，但是难保我一朝得手，不对剑侠大人做一些残忍的事情。”

“哦？威胁我？那么和我说说吧，到底是怎样的机缘让你许下了对龙平那样的诺言，按照正常情况，别说你的一条命，就算再加未眠一条，也不足以......”

“嘭！”小方还没说完，一块银色的飞蝗石打断了他的话，飞蝗石划过他的脸颊，没有造成伤害，却削下了他的一些碎发，之后紧紧的镶在了对面的墙壁上，入墙很深，能看出打出飞蝗石者用了十成的力道。

小方脸上的讥色一闪而过，道，“看来已经记下仇了，即便这样也不打算出手？说说吧，我也听听，就当你救了大郡主的命了。”

神喜面无表情，说明了与龙平约定的细节和个种原因。

小方默然听着，愈发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这，是龙平和神喜共同编织的谎言，这谎言不算精妙，因为他的效果极小。

这谎言又分外精妙，因为龙平所言与神喜所言，完全应和，丝毫不差。两人都是聪明人，说得都是缺乏某些细节的真相，而这缺失的细节应该才是两人约定的真实原因。

两人的疏忽就是，两人的所言对得太准确了，准确到天衣无缝的程度，这也让小方切实的确认了，两人的约定可能是真，但这“放行一路，换我两命”的原因定然是假。

人即便没有公共的立场，总有自己的立场，就算没有众人的角度，也有自己的角度。而所见之真相是人之所见，因此只要是不同的人，所见之真相即便是同一个真相，不同的人说出的也必然有着些许的不同。

而龙平和神喜所说的东西，完全可以对应，没有丝毫偏差与缺漏。显然，这就不是真相，而是经过剔除过的语言，两人对照过的对话。

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要说是帮助小方护送可颂，小方是不能完全相信的，如果得到白自在信任的人，都临阵倒戈而帮助他的对手西陵王做事，那么白自在上代智侠，当代侠首的名号不是白混了？

那么，他们的所谋究竟是什么呢？小方想不明白，好在不管出于怎样的理由，这两位仁兄，现在所行之事对于小方，对于可颂都是有利的，索性不去细想，走一步算一步吧，小方在心中暗道。

“如何，剑侠大人还有什么问的？”

“没有了，哈哈，智侠大人高义，等我拿到老龙那两柄枪，送我一程可好？毕竟我这一遭算是把郡主大人得罪实诚了，没智侠大人的护佑，我也是害怕啊。”

“可以，大郡主，既然我到这儿了，这事我也算知道了，就此罢手吧，而且，如果我和朱雀团不相帮的话，您也看到了，您和群侠办不了剑侠大人，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怎样？”神喜向着寒璃洛行了个礼，缓缓说道。

寒璃洛用牙咬了咬嘴唇，憋了好一阵儿，气息一松，叹了一声，道，“罢了，这次瞒着智侠大人，也是我逾越了，既然如此，小方，你把剑拿下去，你赢了，良方之前，我不会再向你们出手，一切听从智侠大人安排。”

“哈哈哈，好，好，好，那么等这边一切安置妥当，咱们就在良方再会吧~”小方说着将双云入鞘，寒璃洛身子一软，整个人就要瘫在椅子上，还好神喜眼疾手快，一个闪身，闪到寒璃洛身后，单掌抵住她的后心，让她不至于瘫软。

“可以，不过请仙侠大人切记。”扶住寒璃洛，神喜面色凝重，对着小方，一字一顿说道，“您今日辱我亡妻，他日若是有机会，神某必定十倍百倍奉还！”

“叮！叮！叮！叮！”就在此时，铁匠的砧板上传来了声声敲击之音，那是锻钢的声音，龙平的新枪慢慢的显出形状，铁匠似乎并没注意到刚才室内众人的剑拔弩张，用钳子夹着发红的枪头走了过来，脸上还带着憨憨的笑意。

“爷，爷！”他对着小方笑呵呵的说道，“淬火都差不多了，多亏了几位大侠行火，这是我这辈子锻的最舒心的一件家伙，图纸也好，坯子也好，伙计也好，出来的东西自然是好。”

“哦？单单的黑铁短枪也不会差吗？”

“啥都好，即便是黑铁的也不会差，只是，我这儿有些个奢望，希望爷能成全。”

“啥，你说吧。”

“这一对黑铁枪已经很好了，但我寻思着让它更好，料子，火候已经最拔尖儿了，没法子再升了，但是我听说过一个法子，这法子能把铁胎子弄的更精神。”

“哦？什么法子？”

“我之前认识爷您，知道您是名满天下的豪杰，刚也听了一耳朵您和这二位爷的对话，知道您三位虽然不对付，但都是可以称作义士的人物，行内老话儿，能人之气最养铁，我寻思能否借三位各一口气试试，说不定这铁胎子枪头也能更好！”

“哦？我是没问题，另外两位......”小方瞥了一眼，坐在那儿刚缓过一口气正狠狠瞪着自己的寒璃洛和站在寒璃洛身后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神喜。

“既然是枪侠大人的新兵器，我先来吧。”神喜看向铁匠，居然还笑了笑。

铁匠将枪头慢慢夹过来到离神喜稍远些的位置说道，“这里就行了，请借一口气！”

神喜吸气，运气，腹中凝气，对着那发红的铁胎吹了一口气。

虽然气息无实质，但是一旁的小方，还是感觉到神喜气息的流动，虽然都说后七侠中智侠武功最弱，但是从神喜的气息中，小方可以判断，这位智侠，虽然在后七侠中内力不算优秀，但是放眼整个江湖，明面上能够与其内息抗衡之人绝不超过十人，智侠不武，恐怕是很多江湖中人的误会了。

神喜的气碰到铁胎，铁胎上暗红的烧灼猛的一亮，似乎感受到了某种力量，产生很多淡蓝色的烟气环绕胎神，铁匠大喜，大声叹道，“噫！天下之心，一股智者气，通明！”

接着他有把铁胎向着寒璃洛移了移，低声说道，“大郡主，请了。”寒璃洛面色不快，但是事已至此，看到神喜也动了，索性卖个顺水人情。

不过刚看到神喜的内息，感觉自己达不到那种程度，也不想丢人，将桌上的大麦子酒一口饮下，运气凝神，“噗！”一道酒箭正射到缭绕着单单蓝气的铁胎之上，酒水遇火，瞬间气化，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麦香。

铁匠道，“噫！万种红颜，一滩美人液，妙哉！”

接着刚要把铁胎转向小方，听到一声，“不必！”

接着一道气箭有若实质，从小方之口喷涌而出，正射在那环绕着蓝气和麦香的烧红铁胎之上！烧红的铁胎瞬间一闪，仿佛又回到了铁火交合之时，光灿耀眼，如骄阳般炽烈，竟生生将门外的北风挡在了门外，铁匠铺内短暂的一暖。

铁匠双目圆睁，差点没拿住手中的钳子，看到铁胎的变化，不禁一声大喝，“噫！吾辈独行，一条义士路，浩然！”

“哒哒哒！”马蹄远去，那奇诡的亮银色枪头，即便走的很远似乎也还是能够被看见，仿佛撕裂夜空的流星。

铁匠铺门口，神喜，寒璃洛并排而立，久久没有言语。

半晌，还是寒璃洛率先开口。

“真就这么让他走了？”

“嗯，走了，也就走了，现在的北境，已经不是我所能控制之局面。”

“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说不得？”

“你真的叛了白侠首？”

“只要守了白侠首的侠义，就不是背叛，若是不信，东旭来时，看着就好。”

“白东旭？呵呵，我怕是看不到了，你知道的，我生于北境亦长于北境，定终老北境，我，也就到余夫里为止啦，过了境，不会在行寸步。”

“北境生死，你真的，想过北境吗？”

“呵呵呵，这话，璃火也曾问过，看来你这心，怕是真的不安分了。”寒璃洛拍了拍神喜的肩膀，悠悠的叹息。

“二郡主......”神喜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华北城内，南境木质的桌边，白皙的双手轻轻地把小皮卷放在桌上，一个女声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语道，“快来了，快来了，这件事做完了，这生意，怕是也到头儿了，大姐啊，争点儿气吧，你若再不成器，父亲他，怕是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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