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子素在叫唤,她已从外头返回密道了。不知外头的动荡平息了没有?
庒琂与三喜此刻还未出灯笼虫那地方,因听到子素的呼唤,止住脚步。听悉,便疾快出那石门回到密室内。
见子素持烛灯气喘吁吁赶进来。
到这里,子素被眼前那幕光景震惊到了,张着嘴巴,正看庒琂和三喜慌忙推石门。
庒琂以为子素带人进来了呢,当她出来便快速要关门,好遮人耳目。可那石门似被卡住似的,任你如何推就是不动。
三喜急得满头大汗,道:“姑娘,怎么办?”
庒琂泄了一气,摊手立在门边,这才冷静面向子素,出口道:“姐姐,人也进来了?”
子素道:“没有。”慢慢走向庒琂,目光却死死盯向石门里头。“你们才刚进去了?”
庒琂点头,道:“进去了。眼下关不了门,我还以为外头的人进来了呢!”
子素举灯想往里伸照,庒琂连忙拉开她,道:“里头有东西,怪吓人的。姐姐帮我想想办法关了这门才好。”
子素一听,耳朵内“嗡”地一响,急道:“是什么东西?你们可都还好?”
庒琂点头,满脸无可奈何。忽然想到手腕上的手镯,又撩了出来。
子素见到,道:“是这镯子开的?”
子素虽然嘴巴里问,已低头看地上那圆形凹槽。
三喜道:“才刚我们来,姑娘鼓捣弄半天没开。就是镯子放在上头,就开了。现在怎关不上了呢。”
这话提醒了庒琂。她不假思索,将镯子褪下,按照此前方法放入凹槽上。
只见镯子才放下,便被凹槽吸定,槽上原本有一圈的水,即刻之间,水渗进去石内,一滴不剩。紧接,听到“啦啦啦啦”的铁链声,那石门“咕咕咕”的拉合。
三人不由自主后退,目瞪口呆看石门自动关闭。
门关死,这间密室复回原样,密不见缝。
子素看两人还一副惊呆之状,她警醒地冲到放镯子的槽前,蹲下取出镯子,又极速的拉庒琂。
如此,三人慌张地把墙壁上的壁灯吹灭。
就此三人向密道外飞奔跑出。到了镜花谢厢房那出口,庒琂稍稍定下神情。
子素道:“慧缘这婚事够乱的。统归值得庆幸,并非因你而起,也并非来抓你们。”
庒琂奇怪道:“那是为何?”
子素冷冷道:“不关我们的事是万幸了,哪里还有心思替别人担忧其他?我没问也不愿意打听。”
此处,子素并非不愿意打听,也并非不知缘由,只是不肯多说一句关于庄府的事罢了。
庒琂听得好结果,稍稍松动心情。
出了密道。
外头传来乱哄哄的人声。
子素和三喜合力关拧密道按钮,庒琂走到窗前,向外看,奇怪道:“人都到寿中居了?为何那么闹?”
关好密道,子素拍拍手,叹息道:“还有闹的,姑娘安心回房吧!难得管别人的事。听我的,远远离开,才止得住是非。这庄府自此怕安宁不得了。”
庒琂“啊”的一声,她听出子素话里有话。故而,庒琂哀求问:“姐姐就告诉我,外头到底发生何事?”
子素沉思一小会儿,才道:“姑娘浑身都脏了,我给去烧水。先洗洗吧!”
对的,才刚在里头经历万险,差点葬身无回,又是那样的地方,浑身通头哪里还能好的来?望向三喜,她一脸泪痕不说,满头乱发跟杂草似的,自己的头脸应也如此。
听从子素的话,便走出去。出厢房,庒琂想起此前自己也持有一盏灯,在葫芦石头边上吹灭,放那里了,此刻出来竟忘记带出。
庒琂心惊道:“坏了,我带进去的灯还在里头。”
子素满不在意地道:“姑娘莫非还要进去?”
三喜极力摇头:“不进去了,打死我都不进去了。”
子素疑惑:“你们在里头到底看到什么了?可跟那次一样,有……”
那次误入,看到奇景,获得奇花,撞见大黑蛇。可谓历历在目。
庒琂心里乱糟糟的,摇头。
三喜道:“里头有人,全身都白得吓人的人。姑娘你一定要拉住姑娘,不许她再去了。”
见庒琂那脸色模样,子素知此刻不是谈及深究的时候,便伸手拉住她,道:“才刚我看那里头黑漆漆的,谁注意得到你的灯在何处。姑娘别乱想,且说了,这大宅子不止你我三人,兴许别人拿进去的,追究起来,我们至死抵赖,还怕赖不过?既然是隐秘,他们未必敢动众盘问。”
想想子素的话也是没错。庒琂才开松脚步跟随出去。
转出镜花谢院子,外头闹哄哄的一片更加清晰了,上空映着透亮的火光。
此刻,寿中居里里外外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子素让三喜扶庒琂进里间歇息,自己自顾去端水。等子素端水进去,庒琂已换好衣裳,正看到她催促三喜也去换。
子素把水放下,拿过手巾浸水,拧干后递给庒琂。一面说道:“水在烧,姑娘等等吧,先把脸擦擦。”
庒琂莞尔一笑,接过手巾,随意在脸上擦拭几下。
子素嫌她擦得随意,又伸手去拿手巾,自己帮着打整,还道:“我知姑娘不过去瞧不死心。所以,我也不必说得太清楚,姑娘既要过去瞧,何不等那边人来请再去?”
庒琂拉住子素的手,楚楚望她:“为何?”急催促道:“姐姐不必跟我打哑谜,即便不关我们的事,我们在这屋檐下,多少让我心里知晓,也好有数。姐姐半句不说尽,我去了,万一说些不该说的话,那不是打我的脸了?”
子素收下手巾,拈起兰花指,轻轻戳在庒琂额头上:“真真怕了你!人家真心实意为你避开,你当不得好意,非要凑去染一身的灰。索性我就告诉你……”
子素是打算告诉庒琂,不巧,外头传来竹儿的声音。
竹儿呼一声:“姑娘在?”人已飘然进来,正好打断子素的话。
转眼,看到竹儿一额的愁蹙,进来见庒琂,先端礼,再道:“老太太让过来瞧姑娘,姑娘还好?”
庒琂起身,去扶竹儿的手,关切道:“竹儿姐姐,我好。老太太太太都好?”
竹儿眼眶漾红,眼泪掉了下去。
庒琂忙掏出手绢替她擦拭,要扶她坐下说话。哪知竹儿不肯,急道:“老太太还怪自己急糊涂了,没一时过来问姑娘。才刚妥了东府的事儿,这会子快大半夜了想起姑娘。姑娘要是好,我这就回去给老太太说一句。”
庒琂不肯放竹儿:“这到底怎么了?老太太让我回来,后听到乱糟糟的一片,我吓得门都不敢出去。哦,对了,慧缘在东府怎么样了?”因后半句称呼有误,庒琂再板正:“大嫂子怎么样了?”
竹儿摇头:“大老爷被抓了。”
庒琂惊得一愣,手绢从手中落到地上。
子素没话,缓缓蹲下为庒琂拾起手绢。那会儿三喜已换好衣裳走出来,听到竹儿说大老爷被抓,就问:“姐姐,大老爷怎么忽然被抓了?”
竹儿摇头,或不知,或知道不肯言说。
脱了庒琂的手,竹儿飘然出去回寿中居。
当下,庒琂对子素道:“走,我们过去瞧瞧。”
子素把手绢塞在庒琂手中,转身坐到炕上,冷冷道:“我不去!”
庒琂“嗯”应了半句,故向三喜递眼色。主仆两人一前一后出去,也往寿中居去。
出了镜花谢院门,转角便是寿中居外院。才立身到外院,眼前便看到丫头们进进出出,仆子老妈子们层层堆堆在院中站满,议论纷纷。一时,又见大姑娘庄瑚领丫头匆匆进来,穿过人群往里头去。
庒琂稍定下脚步,看几眼。庄瑚那一身走过,她们相互都看到对方,只庄瑚装是没见着,也不招呼她。庒琂心中揣测,庄府突发事似颇为严重。
走近那堆下人们跟前,下人们止住议论,侧身给庒琂让道。方要在往里头走,身后响来一阵珠翠叮当,转头看,这才见慧缘来了。
慧缘通头凤冠霞帔装束,一如今日成亲模样;此刻由一名丫头子扶着,身后跟两名婆子,边上跟两名提灯的侍从。庒琂想转身迎去,哪知慧缘勾头哀眉蹙目,却没看她。两人相近跟前,慧缘稍缓一两步,终也没停下,便往寿中居里头去了。
那一瞬息,庒琂心中空荡荡的,涌出无限哀伤。
是了,那人不是慧缘了,不是与她同生共死,历经万险的人了!那人如今是富贵身段,整府拥护的大奶奶了。
可为何我的心再抵靠她,竟涩得如此疼?如此不安?庒琂默默闷想。
三喜看慧缘进寿中居,“哼”呼一声,对庒琂道:“姑娘对她那么好,想不到今日吧?”
三喜言语颇有讽刺的意味,极其冷淡。
庒琂嘴角略提扯,心中有话,半句却出不来。有些话语,不说比说出来的要明晰,有些疼,不必流血,也能痛彻心扉。
从人堆前缓缓走入。
上了台阶,便是寿中居门口,眼下站满了人,多是各府领头的大丫头主事婆子主管事的仆子,他们略比下头的人注重,不敢议论,只垂首侧立,恭听里头的主人们说话。
里头。
老太太席上堂坐,庄禄、庄勤、庄耀坐在下头,边上站庄璞、庄玳、查士德等,曹氏、郡主、幺姨娘对坐,边上立熹姨娘、袁姨娘,还有一众姑娘和丫头。排末,娜扎姨娘和东府小姨娘坐在贵妃西洋凳上。娜扎姨娘边上立着是她教习礼仪的婆子,独不见意玲珑,东府小姨娘只抹泪哭,庄瑚在边侧,一手搭在小姨娘肩膀上,有安慰的情意。
慧缘远远站在庄瑚后头,静静的,垂勾着头。可她那一身红,实在惹人眼目,以致庒琂一到台阶上便看到她。
这会子,众人皆不言语。
庒琂轻身从门边进入,往姑娘堆里去。尚未站定,就听到老太太哀叹一声。
庄禄起身道:“怎么还没回来。”扬手向外头的人:“再去看看,见回了,赶紧的跑来给老太太说。”
外头的仆子应声“是”,便快速去了。
余下,老太太道:“送老福晋的是谁?”
曹氏起身回:“我让贵圆和肥九去了,东府各屋主事的我都分派了去,有头脸的那些府里太太奶奶,都是指派他们送。还不够呢,又调了外头商里的人,清楚着呢!老太太不必忧心。”
老太太点头:“那东府如今谁留下照看?大夫怎么说?”
曹氏顿下,朝庄瑚望。
庄瑚走出来说:“太太醒了,是担心老爷,又担心老太太,所以叫我过来瞧,她觉着无碍,还说要过来拜老太太,我自主给安抚下去,没让太太过来。”
老太太道:“原该这样。你太太不知遭个什么罪,竟得这些报应。这也晚了,有身孕的没事儿就回吧!这些事儿,你们混陪着也帮不上忙,合在这儿反添乱眼目。”
众人听着,却不动。
郡主道:“大家都怕老太太过于担心,留下陪着也好。不知大爷现在如何?”
老太太被提醒,张望向慧缘。
慧缘嗫嚅,稍稍抬起下巴,端礼回:“大爷还醉躺着,让灌了醒酒汤。吐了一些,如今睡沉了。”
老太太哼道:“这大喜夜的,你是新娘子倒还跑来做什么。大爷睡了,你家婆婆没人看你就不知道在她跟前守着?唉……”
这话明明白白责备慧缘处事不端,众人听知,皆不吭气。慧缘稍稍抬眼看了庄瑚半眼,又勾下头来,泪水止不住往下掉。
庄瑚稍稍侧身,对慧缘道:“老太太说的是,嫂子如不然先回去吧!”
如此,慧缘戚戚然端几回礼,由丫头婆子扶出去。
从才刚那些言语举止看,并非慧缘愿意来,定是庄瑚示意她来她才来,那一脸的泪,是委屈出来的。庒琂在人堆后头看,心中自然这般想。
慧缘刚走,管家和四儿从外头抹汗喘息跑进来。入厅,躬身垂手报:“老太太,不止我们府上大老爷,连着数月前办理洋教案的各职大人都被押了。”
庄勤坐立不安,忙道:“问出来没有?”
管家道:“刑部的人不敢说,只告诉让求主上。说太后头日早下了懿旨,这事儿并非突然办理。”
庄耀冷冷道:“这难怪宴请时,帖子都下了,十来府人托辞没来,敢情有人提前知晓风声了。老太太,要我说,得您出马,求一求皇太后才行了。”
老太太怒道:“如何求?人家来说,是公务办差了!可到底什么公务办差了?问出来没有?大老爷现在收在何处?怎么处置?这些问到没问到?”
管家焦急,半句回不了。
老太太拍案:“糊涂东西!”
此间,外头报:“贝子到。”
转眼,看到肃远匆匆赶来,前头一个小厮提灯引请。众人见状,忙踊身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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