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玲珑否认庒琂来求过自己:“这就可笑了,你们什么先生关我何事,还追责我?”
庒琂听愣了,这不是黑口白舌么?
意玲珑自称是江湖人,江湖人不是以信义为先么?两人在东府的说话,怎么到此间变了呢?她为何要这样?
三喜跪在旁边,怒道:“你胡说!你答应过我们姑娘去找药先生来接关先生。怎么不关你的事?”
意玲珑笑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去了?你哪条腿跟在我后头了?有谁看到你姑娘来找我了?”
三喜愤怒道:“我当时就在跟前听到了!”
意玲珑道:“哦!是了!你姑娘好像求我什么事儿,我当笑话听了。我跟你们又不熟,当不得真!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说着,意玲珑摆手,欲走。
那时,庄璞听毕,呕得一肚子气,直了脖子吐出一口鲜血,竟昏过去了。
余下,众人呼喊搬扶,叫医生的叫医生,叫灌药的叫灌药。
西府忙乱一团的时候,意玲珑脚步轻盈走出去,回篱竹园了。无人知晓。慌乱之下,也无人再关注到庒琂。
庒琂悲戚起身,站在一侧看众人呵护叫唤庄璞,再看他们抬他回房,引请来大夫。
三喜心疼她姑娘,扶她:“姑娘。”
庒琂心中虽然担忧庄璞,可想到意玲珑此举,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无论如何也要去问个清楚明白。她低低与三喜道:“去篱竹园!”
十分悄然,庒琂与三喜退出西府。
出西府大门首,偶来一刮烈风,呼刺刺印在脸上,风过无痕,皮肉火辣辣的灼痛。
三喜紧收自己身上的衣裳,下意识关心庒琂:“姑娘,冷么?”
庒琂满心在琢磨意玲珑的意思,没注意三喜的关心。三喜担忧庒琂,怕她因此气坏身子,再者才刚那阵风,是凛冽呢!故而,三喜又道:“姑娘,先回镜花谢加衣裳吧!”
庒琂这才有些醒觉,凄楚淡笑:“你是不是冷了?”
三喜道:“我贱皮贱肉,不怕冷。我倒担心姑娘受冷。”
庒琂深受感动。回想才刚曹氏那番话,除了庄府主家人,所有不带亲的人皆是贱皮贱肉。三喜何必要自贱来抬高自己呢?对于庄府,自己和三喜同等,若说三喜贱皮贱肉,自己何尝不是?
庒琂稍稍停下,拉过三喜的手,感觉一下她手上的温度。
庒琂道:“再回去出来怕要耽搁时候,我们忍忍,过去问完话再说。多热的天多冷的雪我们都经历了,耳旁这些风算什么。”
三喜抿嘴点头。
主仆两人便如此相互鼓励,步步前行,直至北府门首。
北府的门,仍然开着,因为她们主家太太曹氏未归。
守门的婆子见庒琂,客气迎出,假眉假眼的来给请安。庒琂礼嘉相待,并道:“妈妈辛苦了。”
那婆子皮肉笑笑,告知道:“姑娘这么晚过来,想必找我们二姑娘三姑娘?”
庒琂回道:“不是的,我去篱竹园找姑娘问点事儿。”
那婆子跟听到什么新闻似的,直愣愣看住庒琂,手势不自主地往里引请。庒琂对婆子感激一笑,提裙跨脚,进去了。
到了里头,顺廊下走,穿门拐向篱竹园。半路上,三喜小心翼翼提醒:“姑娘,那姨娘睡了我们去打扰,北府的人怕不太高兴了。”
那时刚好走到心湖的石桥上。
庒琂笑道:“二老爷兴许不高兴,别的人怕是希望我们敲锣打鼓的来。不碍事!”
三喜“嗯”应答,便不说了。
之后,到了篱竹园。宅子的灯火犹亮,那外头屋檐下,一排排的灯笼,想必是彻夜点着的,里头屋内黄黄的透出晕光,与外面的冷,这光极其暖和。
庒琂巴不得似箭的飞入,暖一暖身心。
可是,进得去么?或进去了,能暖么?那怪异的意玲珑——不!是金姑娘——她,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么?
庒琂的心七上八下的,她见识过意玲珑那些“手段”。
人人皆说庄府二爷庄璞“痞性”,自己未曾见他有什么过人之痞,倒是意玲珑,那才是真真的“恶痞女寇”!自她进府,闹了好几回,上房揭瓦够惊心的了!
此时,篱竹园院子门已是关闭。
庒琂到达后,先让三喜去敲门。三喜半分犹豫客气都不曾有,使尽全身力气拍打门。
庒琂见三喜这般,反而有些过意不去,低声道:“轻些,听得到的。”
言语间,有婆子来开门了。
那婆子满脸怒相出来,因看到庒琂这富贵通头,知她是小姐,但不太知道是哪府的姑娘,遂而收敛怒相,问:“这么晚了,姑娘怎还不歇息?”
婆子更多的是惊诧。
这座院子除了二老爷常来,外头人几乎不来的,并且大晚上的还来敲门,实属首次。
三喜扬起头脸,对婆子愤懑道:“叫你们意姑娘出来!”
婆子惊愕,似在思索着,终于为难笑问:“哎哟,我们园里就那么几个人,名字倒过来叫也没叫意姑娘的。姑娘怕是找错地方了吧?”
三喜横道:“遮掩个什么?难不成她回来了知道我们来,已经给你们布置好了用这种方法阻拦我们?”
婆子冤枉道:“哎哟哟,姑娘呀!看你说的。”
三喜再要言语,庒琂拉住她的手臂,自行上前向婆子勾首应个礼,和气道:“妈妈,我们来找金姑娘,她可睡下了?”
听毕,婆子眉开眼笑,连连道:“哎哟哟,找金姑娘啊!我说怎么有个意姑娘来的!金姑娘才刚回来,屋里灯还亮呢!姑娘找金姑娘有什么事儿么?”
庒琂道:“有些言语想跟金姑娘说。妈妈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找她。”
婆子热情起来,道:“要不要我先进去给你们叫一声?”
庒琂笑道:“天时冷,妈妈你回去歇着吧!金姑娘跟我熟,通不通报一声,我觉着无妨的。”此次过来问话,够麻烦了,她不想再麻烦下人们而得罪人。
婆子难得有人这般体贴,就勉为其难道:“那姑娘里面请。姑娘多早晚出来?”
庒琂道:“用不了一会子。出来时我替你把门掩上。”
婆子点头,给庒琂指意玲珑那住房位置,又指着姨娘居住的房在哪里,再看庒琂走去,她自己才打哈欠退走,留掩着门。
庒琂主仆行近意玲珑那卧居室门外。
门关得死死,尚未等庒琂停下脚步,屋里的灯忽然灭了。
庒琂看到灯灭,止步,可三喜没停下,直奔到门口,不管三七二十一,扬起手掌拍那房门。
里头,无人应答。
过一会子,旁边居室的灯亮了,紧接有人开门出来瞧。见外头站两个人,都十分奇怪,可无人敢问话。这些人或是二老爷为姨娘留用的仆子。
三喜并不惧怕,有人看正解气。她更用力拍打房门。
那会子,娜扎姨娘那屋的门开了,只见她披着一件绒毛披风,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张雪白的脸面,此刻,娜扎姨娘竟没用丝巾遮住脸。
因天时昏暗,灯光影投,庒琂没瞧得十分清楚,只远远看到一张雪白的脸蛋。
庒琂略有歉意,深深往娜扎姨娘那边蹲了一回礼。
娜扎姨娘大约看了一会子,慢慢转头进屋了,一句话不说。
庒琂怕过于声张,便对三喜道:“算了,三喜,我们走吧!”
三喜“哼”道:“这是直白白的欺负人,黑漆漆的侮辱人!姑娘走,我不走!”
三喜开先用手拍门,等她说完这一句,便扬起腿脚踹。
三喜对门里道:“不管你是意姑娘还是金姑娘,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有胆子撒谎怎么没胆子开门啊!开门啊!开门啊!”
三喜那声音又尖又锐,依旧叫:“开门啊!开门啊!”
正这时,里头的人回应了,捏着一口怪腔调:“不开!不开!我不开!”
庒琂很是无奈,轻轻把三喜拉下来,然后和气对门里道:“金姑娘,我想来跟你对质一下。才刚在西府说什么都不重要,如今,只有我来,只想打听清楚今日我拜托你的事。有劳你开开门。”
那怪腔调停下了,又是一阵安静。
三喜气不过,指着门道:“装什么死人!才刚我们来见你屋里的灯是亮着!你有胆子说那种话,怎没胆子出来对?你天不怕地不怕,连爷们都不怕还怕我们?”
这话十分凑效。
意玲珑果然猛然打开房门。她一手撑在门上,一手叉在腰间,一副慵懒风情的模样,笑道:“吵什么吵,老子要睡觉了!我欠你们什么了?招呼一声我就得去,招呼几声我还得来开门,你们是谁啊?给银子了没有?”
三喜怒道:“终于露脸了!你也终于说银子的事儿了!”伸出五根手指:“今日,我们姑娘账上欠你这个数,还记得么?”
意玲珑叹息一声,撩了撩额上的乱发,道:“有欠有还,再欠不难!”
庒琂往前走几步,约是到意玲珑跟前,才道:“姑娘的意思是我给足了银子,姑娘才承认今日我拜托你的事?”
意玲珑眼神飘忽,蹙了一下眉头,又低下眼帘看地上,琢磨道:“这……说到银子,谁不喜欢!可我真奇了,姑娘你拜托我什么事儿了?这大晚上让我起两次床,要不要我睡了?虽说我是……”伸脖子靠近庒琂:“虽说我是你们老爷请来的保镖,约定里面没这条!”
庒琂笑道:“那算我欠姑娘的情。如何?”
意玲珑道:“我提一句醒给你们,闹得太大声把母老虎惹过来了,你们得自己兜着啊!我可什么都不知道的。”
这话,可不是想指曹氏?
庒琂会心一笑。
意玲珑又道:“你们要问什么?我告诉你们,我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银子!”
庒琂见如此,怕真是问不出什么了,如若跟意玲珑吵,她那性子,只怕吵起来,天昏地暗的最后,吃亏还是自己。
于是,庒琂道:“姑娘要银子,我那回去取银子来!只求姑娘再去给西府的二爷说清楚明白。”
意玲珑干咳两声,道:“有银子我喜欢,可我喜欢银子也不能光口胡说八道啊!姑娘要问什么,我都不知道。”
说完,意玲珑欲关门,好在三喜冲上去,一把门顶住,用身子夹在门中,不给她关。
与此同时,外头传来一声呼唤:“妹妹!”
庒琂回头,看到庄玳提着灯笼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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