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琅嬅（百花加更）

嫔妃们见如此，便也告辞散了。高晞月特意落在人后，有些担忧地看着琅嬅，琅嬅淡淡道：“不干你的事，你眼巴巴看着本宫做什么？”

高晞月怯怯道：“是。可是阿箬若是咬出了咱们…”

“咬出咱们？”琅嬅轻轻一嗤，闲闲道，“你是贵妃，本宫是皇后，咱们怕什么？”

高晞月仍是不放心，上前一步道：“可是皇后娘娘不觉得奇怪么？今日明明是娘娘摆迎春家宴，皇上为何一定要在今日发作，严审此事呢？难不成皇上连娘娘也疑心了？”

琅嬅神色一滞，闪过一丝慌乱，很快肃然道：“放肆！皇上只是关心皇嗣，疑心阿箬罢了。在本宫的迎春家宴上提起也只是偶然，你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想到什么就信口胡说，自乱阵脚。”

高晞月极少看到琅嬅如此疾言厉色，忙低下了头不敢言语。

琅嬅扶着素练的手转到寝殿，卸下衣冠，对着妆台上的合欢铜镜出了会儿神，压低了声音道：“素练，皇上不会是真的疑心本宫了吧？”

素练将琅嬅的大氅挂到黄杨木衣架子上一丝不苟地整理着，口中道：“皇后娘娘安心，皇上也许是因为想着咱们早逝的端慧太子的缘故，才这般忍不住。皇上还想着与娘娘再有一个阿哥呢。说到底，皇上总是在意娘娘的，何况，咱们还有和敬公主。皇上不知道多喜欢和敬公主呢。”

“本宫生的大公主和哲妃生的二公主都早夭，皇上虽然有几位阿哥，但公主虽有两个，可固伦和霁公主薨后，也只有璟瑟这一个了，是爱惜得不得了。所谓掌上明珠，也大约如此了。”

琅嬅摘下东珠耳环，叹低头叹息着抚着小腹道，“只是本宫和皇上一样，多么盼望能再生下一个嫡出的阿哥，可以替皇上承继江山，延续血脉。”

素练挂好衣裳，替琅嬅解开发髻，取下一枚枚珠饰通花：“娘娘别急，皇上已经答应了会常来陪伴娘娘，娘娘只要悉心调理好身子，很快就会怀上皇子的。”

琅嬅颔首道：“也是。你记得提醒太医院的齐汝，好好给本宫调几剂容易受孕的坐胎药。”

素练笑道：“是。说到坐胎药才好笑呢。宫里没有比贵妃喝坐胎药喝得更勤快的人了，恨不得当水喝呢。可是越喝身子越坏，娘娘没注意么，这两年贵妃的脸色可愈加难看了，简直成了个纸糊的美人儿。”

琅嬅道：“本宫有时候也疑心。那串手镯…娴妃，哦不对，现如今是娴嫔了。娴嫔和她都有，都怀不上孩子也罢了，怎么难道还能让身子弱下去么？还亏得齐汝在亲自给她调治呢，居然一点起色也没有。”

“那是她自己没福罢了。哪怕贵妃的阿玛在前朝那么得皇上倚重，她又在后宫得宠，可生不出孩子，照例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永远只能依附着娘娘而活。”

琅嬅露出一份安然之色：“皇上不是先帝，不会重汉军旗而轻满军旗，弄得后宫全是汉军旗的妃子。当年先帝的贵妃年氏、齐妃李氏、谦妃刘氏、宁妃武氏、懋嫔宋氏，哪一个不是如此。但话虽如此，本宫也不能不防着汉军旗出身的贵妃坐大了。”

素练笑道：“她不敢，也不能。即便她有她阿玛这个靠山，娘娘不是也有张廷玉大人这位三朝老臣的支持么。倒是海贵人的胎，奴婢悄悄去问过了。”

“不知什么缘故，是被发觉了还是什么，太医院配药材的小太监文四儿说，如今想要在海贵人的药里加那些开胃的药材，竟是不能了。”

琅嬅娥眉微蹙：“难道是被发觉了？”她旋即坦然：“那也无妨。左右只是开胃的药，就当小太监们加错了。怀着身孕么，本就该开胃的。何况海贵人胖了那么多，身上该长的东西也都长好了，不吃也没什么。”

她忽然止住声，从铜镜中依稀看到什么，霍然转过头去，带了一丝慌乱沉声道：“璟瑟，你站在那里做什么？跟着你的人呢？”

璟瑟有些畏惧地站在珠绫帘子之后，慢慢地挪出来，唤了一声：“额娘。”

琅嬅微微敛容：“告诉你多少次了，要唤我皇额娘，因为我不只是你的额娘，更是皇后。”

璟瑟已经十岁，出落得十分清丽可人，脸上隐隐带着嫡出长公主才有的傲然，如一朵养在深闺的玫瑰花，不知风霜，兀自娇艳美丽。

她见了琅嬅，脸上的那些傲气便隐然不见了，只是一个怯怯的小女儿，守着规矩道：“是。儿臣知道了。”

她的声音越发低下去：“儿臣不是有意偷听皇额娘和素练姑姑说话，只是想在皇额娘睡前来给皇额娘请个安，独自和您说说话。”

琅嬅放下心来，气定神闲地换了温和的口气：“那么，你要跟皇额娘说什么？”

“现在没有了。”璟瑟微微地摇摇头，抬起稚嫩的脸，望着琅嬅，“皇额娘，你们方才说，给海贵人下什么？”

琅嬅扬一扬脸，示意素心出去，搂住了璟瑟正色道：“不管皇额娘给谁下了什么东西，对谁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为了皇额娘自己。这个宫里，要害咱们的人太多太多，皇额娘做什么都是为了自保。”她亲了亲璟瑟的脸，含了泪柔声道：“璟瑟，你的二哥已经死了。皇额娘没有儿子可以依靠，只有靠自己了。”

璟瑟大为触动，伸手替琅嬅擦去泪水，坚定道：“皇额娘，儿臣都明白的。二哥不在了，儿臣虽然是女儿，但也不会没用。儿臣一定会帮着皇额娘的。皇额娘不喜欢谁，儿臣就不喜欢谁。”

琅嬅脸上笑着，却忍不住心酸不已。她先生下的二阿哥永琏，再有了和敬公主，所以从未曾把这个女儿看得多重要。

即便是永琏死后，她不得不借着这个唯一的女儿笼络弘历的心，也从未这般亲近过。却不想，反倒是这个女儿，那么体贴明白她的心意，真真成了她的小棉袄。

—未完—

2020.08.26

鲜花过百，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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