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自己就这么便被皇上收入了后宫之中,秀女之中,自是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一心想要入宫为妃的,此时已是满面喜色;而几个本不想要入宫的,却是面如死灰,欲哭不能。
程悠若冷眼瞧着这一届秀女的姿色,觉得普遍相貌平平,只有那么两三个姿容出挑的。只可惜,这三个姿容出挑的女子之中,最殊丽者,却是那满面喜色之人。而另一个容色稍逊一些的,倒也是喜色外露。只有那个生得颇为干净清秀的女子,秀眉紧蹙,眼神绝望。
程悠若恰好和这三个姿容不错的女子共同分在了琳琅宫内,而且房间也是临近着。再观这些被分在琳琅宫暂住的秀女,便知道了华贵妃的用意。琳琅宫内的十五个秀女,便是这一次入宫的秀女中,姿色稍好之人。而簇锦宫内住着的十五个,则是姿色稍逊的那些。
显然华贵妃是想要让她们先为着名分地位,自相残杀一番。毕竟李长福传刚刚接着传的华贵妃口谕的意思是,三十位秀女要在这琳琅宫和簇锦宫中,学习十日的礼仪。十日之后,才会被正式册封,分封各自的宫室。
虽说李长福所说的是“定位分以家世为主,礼仪规矩的娴熟程度为辅”,但是这并不会影响这些秀女们的“拼搏”。既然说的是以着一段日子里的表现为定位分的辅助,但是很显然,这些有意争夺位分的秀女,都会把这一段日子当做改变命运的关键。
毕竟家世,是每个人出生便定了下来的,无从选择。而这个因素,却是可以让她们自由运作的。
“有了这一番安排,这一段日子里,哪怕华贵妃不出手,她们都要斗成一锅粥。”房间内,程悠若看着秀清在收拾,与她闲谈道。
不得不说,有了秀清在身边,即便是处于这深宫之中,也并未觉得这生活有多陌生。好像就只是换了一个居住地方而已。
只是,她的周围,不会再有龙陵夜。
“小主刚刚看到没有,那曹娇娥不住的斜着眼睛看小主,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嫉妒小主似的。曹大人好歹也是新提拔的工部尚书,怎的将女儿教导成如此呢?”秀清边铺着床铺,边道。
“曹娇娥的确是这一届秀女之中,姿色最出众的。你看她那一双勾人的凤眼儿,倒是颇有几分华贵妃的风范,不过唇形上,却是又略胜了华贵妃一筹”,程悠若道,“只是可惜了这一副娇美的面容。若是她心思沉稳一些,到还能在这宫中长远立足,但是现在看来……呵。”
想起曹娇娥那一副喜怒外放的面容,程悠若就只能剩下一声冷笑了。这样胸无城府的人,并不适合这阴沉的后宫。不管哪一个朝代,但凡想要在后宫之中长远立足,没一些沉稳心性是不成事儿的。
即便龙非然这后宫,估计也支撑不了多久,但是这曹娇娥,只怕都撑不到龙非然倒下的时候。
“倒是王先锋的女儿,虽是生于武将之家,反而很有一番书卷气,又是言行内敛,看着便让人心内舒坦。”秀清道。
秀清所说的,便是先前程悠若看到的那个秀眉紧蹙的白净清秀的女子。刚才唱名记册之时,知道她是王先锋的女儿,着实让程悠若惊讶了一番。王先锋为人粗鲁莽撞,耿直性格,不想竟有如此清秀文静的一个女儿。
“她本不愿入宫,倒是被华贵妃给害了”,程悠若不免一声苦笑,道,“华贵妃这一道口谕下来,还不知毁了多少女子一辈子的幸福。”
只是为了她的一己之私,便是将所有秀女的人生都随意草率的操纵,这就是上位者、无德的上位者的害人之处。
“我看,要么就是曹娇娥与秦芳菲先斗起来;要么,就是她们两个联起手来,先对付我和王月惜。”程悠若转动着手中精致的茶盅,看着茶盅里的茶在手的转动下泛起涟漪,随意嘀咕道。
“秦芳菲好像是有仰仗的”,秀清道,“奴婢刚刚听对面住着的两个小主说,说秦太医现在可是华贵妃跟前的大红人,这一次华贵妃也是有心借秦芳菲之力,进一步拉拢秦太医为他卖命。说是秦太医乃是宫中医术最高明的,就连太医令丞张大人的医术都不及他呢。”
“你倒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程悠若被秀清那一副认真八卦的样子给都笑了,道,“以后有你这千里眼和顺风耳,我在这宫中行事也能方便一些。”
忽而想到一些事,又道:“只是你也要小心一些,这宫中机灵的人多了去了。可不要被她们抓住了把柄。在这帝宫之中,机灵一点儿自然是好,但是最重要的,还是沉稳二字。”
“奴婢记住了,小主放心吧,奴婢一定万事小心,不会让旁人抓住把柄来对付小主的。”秀清认真道。这一日是给她们休整的时间,所以并没有什么礼仪学习的任务。次日一早,她们便要到宫院内跟着华贵妃派来的教引嬷嬷学习礼仪。因而这晚每间房中的秀女都是早早便熄灯入睡。
按理在未分封宫室之前,各家小姐带来的陪嫁丫头,都只能睡在房中地上守夜。但是程悠若怎能忍心让秀清睡在地上?便是硬拉着她与自己同睡在床上,秀清先前还是紧张兮兮得不敢翻身,但是这一会儿睡着了,胳膊腿儿便是恣意地乱动。
刚将秀清伸出来的胳膊掖进被子里,正是闭上眼睛要继续睡,忽听一声极其惊恐的尖叫之声传来!
“啊——啊——”
这声音愈发大了起来,而且像是发了狂一般。
吓得秀清一个骨碌惊醒,程悠若也是忙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去查看动静。
“小主快些回去吧,奴婢看着就行了,这帝宫里一到晚上怎么风刮得阴嗖嗖的呢……”秀清将程悠若推到房内,自己开了个小门缝儿向外看。
“好像是典仪家的小姐出了事。”秀清道。
“典仪家的?”程悠若仔细回想,便是想起了那女子的面容,道,“岳灵纤算得上是除了曹娇娥、秦芳菲和王月惜之外生得最好看的了,只可惜年岁小了一点。不过,倒也正因为年纪小,反而眼角眉梢带着一抹稚气,看起来也是挺勾人心弦的。”
“鬼……鬼……”
又是几声极其惊恐的喊叫之声传来。这一次,声音却不是从房间中传出了,而是就在院子里。
“小主,岳小主好像被吓疯了呢!光着脚穿着内衫就冲出来了!”秀清道。
程悠若也凑过去看,却见,只是这岳灵纤自己在院子中发了疯一般,吓得哆哆嗦嗦的四下逃窜、而整个琳琅宫中,所有人,都是如同她们此刻这般,只是开了一个门缝儿,在看着外面的情况。
人心凉薄,世情险恶。在这深宫之中,这八个字更是尤为凸显。
“她的陪嫁丫头呢?”程悠若见只是岳灵纤一个人冲了出来,并不见她的陪嫁丫头,不免觉得奇怪。
秀清摇摇头,道:“并未看到。刚才一直只是听见岳小主的声音,并未听见还有其他人。”
“鬼啊——鬼——有鬼……救命啊……不要杀我……”岳灵纤已是吓得几乎疯癫,不住的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在这清冷的夜色之中,更显得瘆人。
“我去看看。”程悠若说着,紧了紧披风,便要出去。
“小主”,秀清却是忙拉住程悠若,道,“小主还是不要去了吧。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到现在还没有一人出来询问呢。白日里奴婢见粮司家的小姐倒是与岳小姐极为亲厚,说是打小认识的呢,可是她都没出来。”
程悠若回想一番,的确,五品粮司家的齐绯云是与岳灵纤比较亲厚。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理应出来稳住她才是,却为何任由她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发疯?
抬头看了看天色,还是有些担忧,道:“还有两个时辰才天亮,总不能让她就这么发疯下去。若是一直这样下去,许是会吓死。”
“小主别去,奴婢去看看。”秀清说着,壮起胆子来,便要推门而出。
“你都吓成这样了,能去干什么?”程悠若拉住秀清,心想这丫头就是能逞强。当初去乱葬岗的时候也是这样,明明吓得直哆嗦,还要说不怕。
“还是我去。”程悠若将秀清推回房中,便是推门而出。
刚推开房门,却见隔壁屋子里,王月惜已经冲了出来。
“别怕别怕……没有鬼的,妹妹你是做恶梦了。”王月惜疾步到得岳灵纤身前,试着拉住她来安抚。
却是见岳灵纤连连躲闪,反而叫得更加惊恐:“别抓我——鬼啊!鬼!你是鬼——”
王月惜虽是出生于武将之家,却是从小便不习武,哪里能制得住此时发疯的岳灵纤?一时心内焦急,竟向这些开着门缝儿看着的秀女喊道:“你们都没有人性吗?就没有一个人能站出来帮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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