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沈眉庄95

95、

 这一日雨过初晴，太阳只是蒙昧的微薄的光，像枯黄的叶子，一片一片落在人身上。槿汐见甄嬛神色怏怏，担心她一直这样自苦下去伤神又伤身，便极力劝她出门走走。

甄嬛拗不过槿汐，应了她的请求，披着细锦斗篷缓步出了碎玉轩。虽然出来了，甄嬛却不想见人，也不往人多的御花园那边去，脚步一转，改道了一处僻静的长街。

槿汐看看两人走得方向，有心想拦着，但回头一看甄嬛的神色，到口的话又回去了，罢了罢了，能出来走走就很好了，还是不要多话扰了小主的兴致。

走着走着，甄嬛突然惊觉眼前景象一片荒凉，似是到了久无人烟之处。她站住脚，紧盯着不远处的一处宫殿大门，满目疮痍，像是久无人居住了，宫瓦残破，雕栏画栋上积着厚厚的灰尘和凌乱密集的蛛网，看不清上面曾经绘着的描金图案。

“槿汐，前面是哪？”

“小主，前面……是冷宫……”

冷宫？甄嬛怔然地看着前方，“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

“小主，冷宫就在西北角上，离咱们碎玉轩不远。小主不愿意往人多的地方去，不知不觉的就往这边来了。小主，冷宫不吉利，咱们还是离远一点吧。”槿汐柔声哄着，想让甄嬛到别处逛逛，她却推开了槿汐的手，缓步上前。

推开门，有数不清的细小灰尘迎面扑来，在浅金的日光下张牙舞爪地飞舞。

在甄嬛眼里，它们更像是无数女子积蓄已久的怨气，积聚了太多的痛苦和诅咒，像一个黑暗无底的深渊一样，让人不寒而栗。阳光在这里都是停滞的，破旧的屋檐下滴答着残留的雨水，空气中有淡淡的却挥之不去的腐臭和潮湿的霉味。

 那些曾经容颜如花的女子或哭泣呼喊，或木然蜷缩在地上半睡半醒，或形如疯癫跳跃大笑，而大多人贪恋这久违的日光，纷纷选了靠近阳光的地方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温暖。

甄嬛无意一转头，看到阴暗没有日光照耀的角落里，只剩下两个女子一坐一卧在霉烂潮湿的稻草堆上，连日阴雨，那些稻草已经乌黑烂污。那两个女子衣衫褴褛破旧，蓬头垢面。

坐着的那个女子身边苍蝇嗡嗡地飞旋着，她的面前竖了一块破了一角的镜子，仔细用零星的面粉小心翼翼地敷着脸和脖子，一点也不敢疏忽，仿佛那是上好的胭脂水粉。

甄嬛看着她，只觉得很是眼熟，“那是……”竟是丽嫔！她竟然变成了这副样子？

她讶异早了，接下来的画面更是让她惊愕——给自己画完了粉，丽嫔放下镜子，两手在身上游走搔痒，迅速而准确地在衣物上搜寻到虱子，稳稳当当地丢进嘴里，“啪”一声咀嚼的轻响，露出津津有味地满意的表情。

甄嬛只觉得胸口一阵恶心，强烈升起想要呕吐的感觉。她再待不住，扭头奔了出去，扶着墙干呕不已。

槿汐赶忙追出来轻拍她的背，着急道：“小主可还好？要不要回宫歇一歇？”

甄嬛忍下恶心，摇了摇头，她又回头看了一眼尚未关紧的冷宫大门，用气音道：“槿汐，你看，这就是被皇上厌弃的下场，若是丽嫔还得皇上恩宠，她哪里落得这样的下场……”

当日太后说丽嫔是疯了、病了、胡言乱语，若皇帝对她有心，万不会将她惊吓之下的“疯话”当成罪证，就算是要推人出来为华妃顶罪，也不会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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