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远徵一声惊呼,长臂一挥推开金复,滑跪到宫尚角面前。
俊逸的脸已然失了颜色,颤抖着手揽过宫尚角冰凉的身体,上下翻找摸索着,可没有一处伤口。搭了脉探了又探,可始终没感受到一丝跳动。
怎么会?
昨日她们还在一起说话,今日怎么就能死了呢?
宫远徵:哥,你别吓我。
少年的声音几尽哽咽,早没有他原本的清润舒朗。一张脸惨白彻底,手忙脚乱到连宫尚角的身体都在他怀里几欲滑下。
少年颤着手不住的轮番把脉,又是探听鼻息,又是倾听心跳,而结果可想而知。
宫远徵:宫尚角…
少年再也忍不住,抱着这幅冰凉的躯体嚎哭出声。
恍然,他想起无数过往,想起宫尚角手把手教他练武时的吹过的风,想起那些日夜的陪伴,想起为他包扎过的布。
鼻尖仿佛依然能闻到那些被阳光晒得发白的,干燥又温暖的独属于遥远记忆的味道。
最开始的宫远徵对吃食的欲望比宫尚角还淡,给他什么就吃什么,也不问好不好吃或者是爱不爱吃。这让他愁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总有一种感觉,宫远徵好似没有感情。
后来有一日,他忙的连饭都不顾上吃。到了晚些时候,等他终于有了片刻休憩的时间,他才从下人嘴里听得宫远徵也没有吃饭,送去的饭都放冷了也一筷子没动。
心急之下,他拿了一件外衣就冲去了徵宫的药园。他到的时候,正看到迷雾缭绕下,少年挽着裤腿,卷起袖管,蹲在一片药草之中。他伸手拨弄着,便摘下一株往嘴里塞,然后面不改色的咀嚼。
暴露在外的肌肤之上,满是泥泞。
那时,他尚不出十岁。
宫尚角一时失语,不知该说些什么。是先问他饿不饿为什么不吃饭,还是问问他哪些草药苦不苦,又或者是冷不冷。
千言万绪最终都只化为了一句“远徵弟弟”
少年听见声音一激灵,起身就跑向了他,笑的格外开心。
宫尚角拿了帕子,替他擦干净,又帮他整理好衣服,才抱起他往角宫回去。
那天夜幕低沉,深深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没有喜欢吃的,是因为没有选择,能顾得上不饿已经很好了,还管好不好吃?
若是可以选择,他会吃药草吗?
食百草,而晓万物。
这话是书上写的,说的是如果要想百分百掌握所有药草的功效,那就用在自己身上。毕竟说一千道一万,也不如亲身体会来的更直观。
如果可以选择,他还会小小年纪就下如此苦工吗?
宫远徵:金复,给我查。
少年背对着金复,瘦削的背影透露出无限的落寞和孤寂。金复泪水迷蒙间,看到少年轻侧过得脸上,是又沉又重的霜。仍挂着泪珠的眼眸狭长的盯着他,像是被阴恻恻的毒蛇的舌头舔过一般。
宫远徵:给我查。
宫远徵:到底是谁!
少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股浓重的杀意呛得他睁不开眼。
宫远徵: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就算是生吞活剥他们也好,还是株连九族也好,我要知道到底是谁!
金复原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现下被少年这地狱恶鬼面容一吓,更是嘴里颠来倒去的说不上话。只一味地应着声,手脚并用的爬起。
宫远徵:别叫那人死了,我要亲自伺候。
少年的声音又冷又轻,似霜花万千飘落,激的金复忍不住手脚一颤。可他也不敢停留,跌跌撞撞奔出门去。
金复走了,可少年仍未动,依旧抱着宫尚角呆在那里。
在他的记忆里,他过去大部分的记忆都是在角宫。相较于清冷的徵宫,他更愿意待在这里。这里有人在意他,关心他,爱护他,有他一生都会敬重的人。
那一年,他7,8岁的年纪,失了父母,偌大的徵宫仅剩他一人。稚嫩的孩童就算在异于常人也是会害怕的,可他冷心冷情却从不表露。或许是因他年纪尚轻,旁人总有怠慢所以未曾察觉那些夜里他睁眼到天亮的无助。
徵宫群龙无首,乱作一团,自然也没什么人有精力去成日里跟着他。所以误打误撞,他就晃荡到了角宫。那天阳光明媚,风也和煦,他躲在柱子后,遇见了宫尚角。
自那之后,两个孤苦伶仃的人就相互依偎,互以为援,相互支撑着走到了现在。
整个宫门,这是他唯一可以触及的暖色,所以他总是贪恋在这里的时光。在他心里,有哥哥的地方,就是家。
可他没有家了。
少年的背影一点一点隐没在门里,头低垂着仿佛斗败的鸡,没有一丝生机。他好像再回到小时候,可以在依靠在兄长的臂弯里。可如今,那健硕有力的臂膀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再也不能环抱住他。
突然,他想起那个夏日,宫尚角彼时也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对于养孩子也是不大擅长。虽然每日教他习武念书,可总觉得自己大抵是没养好的,因为这孩子虽然稚嫩可爱,可却很少表露自己开心或是难过。明明晚上会害怕一个人睡,可却从来都不撒娇赖着自己,若是朗弟弟还在恐怕会抓着自己央着要一起睡的。
这小小的人格外小心翼翼,从不多流露情感,这不免让他心软几分。有一次深夜,燥热的夏日他总是格外难眠,正慢悠悠的在院子里晃荡着,吹着晚风纳凉,却从没关窗的窗口里看到,这小小的人缩成一团捂在被子里。自这以后,才发现他不是没有情感,只是不善表露。
所以在一次意外受伤时,也是少年人的心性使然,他起了逗弄的心思。说了好些遗留之言,原以为这小人这总会哭的,可没想到他指甲都深嵌在肉里了,眼圈通红也没掉一滴泪。
遂他格外怜惜这个弟弟,相比于宫子羽,在他心里,他更在意这个小小孩。他们一样没有了父母,一样没有了家。所以他总不自觉多陪陪他,多花许多精力在他身上。
他们就像是寒冷冬日里,在危机四伏的荒野里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兽。少年至今都记得,那些他难以入眠的夜晚,宫尚角像是怀抱珍宝一样把他圈在怀里哄他入睡。
他的肩膀,是那样可靠且安心,足以治愈他那些时日的孤苦无依。
他多想再回到小时候去,这样他还能是那个躲在哥哥臂弯里的小孩,每天只知道守着大门等他回来然后向他讲述一天的新奇事情。
泪浸湿了黑丝绒的寝衣,他肩头的绣花却变得格外扎人。抬起脸,少年这才注意到这绣花变了样式,方才手忙脚乱,他没顾上这许多,现在才细细打量起来。
这是一只凤凰,触之针脚粗糙,并不是哥哥能看的上的东西。而且,这绣样格外厚重,仿佛下面塞了许多层布一样。心下生疑,取了刀一点一点轻手剥开,在这凤凰之下,赫然是原本的桂花绣样。
仔细端详一番,在这凤凰的层层丝线里,藏着一张手指粗细的纸条。小心拿出,展开一看,这纸上的字虽小可却苍劲有力,确实哥哥的字迹没错。
纸上自上而下写着:不必挂心,是为假死,一切皆为局。你不信,则无人信。凤凰涅槃,才能重生。
凤凰自古以来就被视为祥瑞,通常会被用在建筑或是器物之上,最常见的便是新婚夜要燃的龙凤花烛。可还有另一层含义,传说中的天方国,有一对神鸟,雄为凤,雌为凰。满五百岁后,集香木自我焚烧,复从死灰中更生,从此鲜美异常,不再死。雄奇的大黑山上,全彩激光灯映射出长达数公里的时光隧道和漫天的云彩,高达十米的烈焰从山顶喷薄而出,飞瀑飞流直下,在水与火的交融中,凤在歌鸣,凰在和弦,这是个流传千古的美丽传说。
小时候他在杂记里读到过,哥哥是这样向他解释的:凤凰经历烈火的煎熬和痛苦的考验,获得重生,并在重生中达到升华。也只有不畏痛苦、义无反顾、不断追求、不断提升自我的人才能于绝境逢生,才能登上顶峰。
说到假死,少年倒是一下子想到了一个人 那就是月长老。起身翻找了一根针,又取了一杯清水,抓着宫尚角的手就在指尖刺了一滴血到杯中。就见那血一瞬便融进水里,把清水染了色,细细闻去,能嗅到丝丝缕缕腻人的甜香。
这便是最新改良的假死药了,名为金蝉蜕。拒月长老说,此药服下三日里不见脉搏呼吸,如死人一般无二,只有这血可辫异香。上一次,他在试药的兔子身上见识了这药,所以认得。这月长老也是有意思,只做治病救人的药,不做毒。若是这份聪慧用在做毒上,倒是能与他一较高下了。
转身从存放药的药箱里,翻找起来,一个青色的瓷瓶就跃上他的手。打开一闻,确是金蝉蜕无误。仔细数了,确是比上次少了一颗,这药用料珍稀且不易得,所以月长老用尽药草也只得几颗。
宫远徵:金复,滚进来!!!!
未关的门里少年一声怒吼,连树梢的鸟都惊的飞走了。金复马不停蹄跑过来,就看见少年挺拔的背影转过来,周身都裹了一圈冰霜,咬牙切齿的对着他一字一句道
宫远徵: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何你身为我哥哥的贴身侍卫,能让这个药混进角宫。
少年手掌摊开,一个瓷瓶摔在金复头上。金复心里大骇,公子竟是因他而死!立马软了手脚,跪伏在地上。
金复:一切都是属下的错,属下失职酿成大祸,请徵公子做个见证,属下生是公子的人,死是公子的鬼,这就自刎谢罪随公子去了。
说着就要拔刀,少年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样子就心里厌烦,怎的从前没看出来他居然这般矫情?一脚蹬开金复手里的刀,揪住他的衣领就扔出门去。
宫远徵:还不到你死的时候!去!给我好好查!宫门里每个人都要查!哪怕是煮饭婆子都要查!任何不安分的,可疑的都给我抓起来!尤其羽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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