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弄完生活事务后，莱伊把地上的左轮手枪弹壳都收集起来，拿给温米做填弹练习，然后她去把感染者尸体都拖到小河对岸焚烧。弄完回来后，她开始调查临时撤离点沦陷的原因。刚进来，就听见帐篷里小姑娘在数数：

“1001，1002，1003，1004，1005，1006，1007——温米又快了一秒！”

“看来已经感受到窍门，不过还需练习才行。”莱伊只是耸耸肩。军事技能学习贵在深贵在巧而不贵在速，一天学不成大师。只要温米能在下次需要她火力支援时不会乱射就行。

临时撤离点在一个岩壁上的洞穴内。洞穴差不多是个30米深、5米宽的矩形，资料显示这里以前就是当地的矿工们和探洞爱好者们休息的场所。莱伊观察到：这里有干净的流水，温度适宜恒定；交通方便——除了主路外，分支的洞穴大多是探明的矿洞或旅行洞穴，有多种方式在不同位置回到地面；两代人内够用的前文明遗留下的资源，它们分散在矿洞中；有一道约4米长的30度倾斜的天然石坡连接河畔，离石坡3米就是桥，容易建立居高临下的桥头堡，易守难攻，若敌人想要破坏桥梁也能很容易阻止；内部有帐篷，有发电机，还有不少未拆封的罐头食品，足够莱伊和温米在这修整几天。清理完感染者后，莱伊启动发电机，整个营地灯火通明起来。

莱伊还观察到：如果敌方在铁路尽头围堵，容易形成被包围的消耗战态势，形势对在里面的人很不利；地下河下游情况未知，不确定能否作为最后的撤离手段；如果发生自然灾害，如地震（加德斯登处在环太平洋地震带中），难以及时逃脱；并未发现营地内有明显的交火痕迹，说明这些人是在还未完全反应过来就全军覆没的，这是最有意思的。

“他们很难说是由于当地土匪袭击或者是惊动尸潮而全部感染。光是这18个人中，10个是联盟的军人，且几乎没开过火。再怎么说，这10个人击退人数不超过20人的匪帮和不超过100只的尸潮是很容易的；且这里地理优势这么好，八成感染者可以利用河流冲走。既然他们有实力把这个地方几乎所有的敌对部落全都清剿干净，还能让剩下的极少数怕得不敢接近，那就能排除这两个情况。

“这样就还剩下两种可能。第一种就是我最开始想到的，这里有怪兽搞事情。这些人打不过怪兽，在开始有效反抗前就都死光了。不过如果是有怪兽，那就应该留下痕迹，但我并没有发现除了人生活的痕迹和几个说明不了问题的弹孔，别的没有什么怪兽的痕迹。或者是有人精神失常，疯了变成怪兽——这更不可能，肯定一枪就毙了。如果这个怪兽不是靠武力，而是靠精神控制呢？这只怪兽靠精神控制让这些人失去警惕，然后让感染者进来杀人，几个军人本能开了机枪，才留下这些弹孔。这是现有最合乎逻辑的解释。毕竟盖革计数器也没响，天然辐射感染的几率很小。

可我和温米现在慢悠悠地闯进来，还开枪闹出这么大动静，那只怪兽不可能没注意到。要是我的身体出现异常，我肯定会察觉。但我的身体和心灵从来都没有感到不舒服，也没有被人注视的感觉；温米也没有报告有不舒服——算了，暂时别管这么多。我得往下游走一段，看看有没有别的后路。”

莱伊走到河畔，用三根绳索分别在不同地方拴牢。她脱掉外衣裤和鞋子，戴好头灯，无翼弩背在背后，盖革计数器挂在胸前——毕竟有灵魂水晶出现的情报，一只手拿手枪，另一只手扶着河畔壁，缓慢往下游移动。头灯功率保证能清晰看见河底，之前只是打水洗手还感受不到河水原来冰凉刺骨，莱伊每游一两米就打个寒噤。

“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但也没找到退路。不过绳子只有这么长，我不能再走远了。我把温米一个人落在那太久了。虽然话是这么说，温米要是出事也是给我的提醒。我心里可以这么想，但一定不能表露出来。毕竟她是个孩子，我得保证她的安全。”莱伊扶着一根小石笋，自言自语道。她将功率调到最大，河道再往前数米就弯到看不见的方向——目力可及处甚至没有水下洞穴：“不过我可以试试看，如果将盖革计数器再往下游送一点，看看会发生什么！”

莱伊回到宿营地，看见温米还在帐篷里专注地数数，安然无恙。大人松了一口气，存在能心灵控制的怪物的可能性降了好几分。毕竟单独的孩子是袭击的好时机。莱伊更欣慰的是，温米已经能在数到1005时完成不拆转轮的子弹更换。

莱伊不忍打扰孩子，毕竟还未达到莱伊的要求。她自己在帐篷外默默做了一只小船，另外拿了一卷绳索，再次抵达刚才的最远处。小船载着盖革计数器随波逐流，很快消失在弯道处。

大约又放了二三十米，前方传来的声音让莱伊都惊得猛抖一下。仿佛有两个骷髅互相咬住对方粗糙的颅骨疯狂磨牙，同时用指骨将对方的脊椎骨当琴键疯狂弹奏。

莱伊立刻后撤，但如果不是小船拴在身上肯定就丢弃它了，因为她的手都在抖。响声甚至惊动了数十米外的温米，但小姑娘知道不要闹出声音，只是拿起左轮手枪跑到河畔守着，幸好等来的是脸色苍白的莱伊。

大人甚至需要孩子搀扶才能出水。幸好温米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幸好绳子只有那么长。”莱伊表现地很冷静，心脏却怦怦直跳：“怪不得从吊桥往下50米就没有地图。原来那边有灵魂水晶。若非必要我是绝对不会去的。”

“莱伊没事吧？”小姑娘察觉到莱伊比平时苍白些的脸。

“我没事，温米。”莱伊擦了擦额头上不知道是河水还是汗水的水滴，“我们在这原地休息两天。”看到温米还是没少一根毛，她就在心里说：“我确定了，这里是安全区。没有什么狗屁心灵控制，也没有什么狗屁辐射——那帮蠢材就是未做准备冒险往下游，结果撂了两个人，弃船逃回来的又挨了辐射，没有立刻起效，在睡梦中病发全死了——这么多年了，这点地图勘探工作都不做，只知道打水而不去搞明白这么近的危险。卡利科城活该也沦陷——等我们休息好了，就去天蝎七号的地面设施看看有没有线索。但最开始防护服就都损坏了，我得想办法搞两套完整的。抱歉了，温米。你妈妈我肯定是再也找不到了，你以后只有跟着我往更深的地下走才有活路。不过我会尽可能教会你一切你应该会的。我应当起到社会教育的责任，哪怕只是为了让你不给我添乱。”

莱伊主动伸出手，想抚摸温米的小脑袋。小姑娘笑嘻嘻地接受爱抚。

这是她登上解放者号甲板后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微笑。

······

“天哪！我以为你已经死了！”

一名在桥头守卫的联盟军人看到这名熟悉的穿着联盟少校制服的红发女人，兴奋地走过来迎接她。

“好久不见，刘易斯少尉。我还以为你们乘坐直升机飞走了。”红发女人也很热情。

听到有熟悉的声音，几名联盟军人从营地中蹦出来，轮流和这名红发女少校问好，仿佛她在他们中间很有威望。

“怎么可能！”另一名联盟军说，“直升机坏掉了，这个没用的道尔顿也修不好呢！”一边说，他一边笑着拍身边一名书呆子模样的男少尉的肩膀。众人一阵哄笑，道尔顿少尉尴尬地抬了抬眼镜。

“也不能怪他。事态紧急，他还能去修就谢天谢地了。”一名金发棕眼的男上尉搂住道尔顿的脖子。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另一名女上尉问女人。

“我看到你们留下的条子，才找到这的——你们和外界取得联系了吗？”

“我们刚安顿好，打算明天就去。”

“20人都在吧？”

“一个不少！”上面一名平民拍着胸脯。

“还有别人吗？”搂着道尔顿的上尉问女人。

“很可惜，只有我一人逃了出来。”女人耸耸肩。

“唉。”有人叹气。

“有什么好叹气的，现在又多了一个活着的，不应该庆贺嘛！”另一个人打破尴尬。

“是呀，矿工们还留下不少啤酒呢！足够喝到救援到来！”

“为活着干杯！”

······

这天晚上，红发女人主动要求值夜。20人安心睡熟后，女人露出狡黠的笑容，悄悄从自己的背包夹层拿出一个铅制戒指盒，迅速撤到对岸后，往营地用力投掷。数分钟后，营地里惨叫一片。

“这是你们应得的！”女人只是轻蔑地笑，转过头扬长而去。

“该死的！大半夜的这是怎么回事！”那名金发棕眼的上尉被惨叫声吵醒，可他仔细一听就发现不对劲：“靠！怎么会有感染者！”他转身摇身边睡得正香的道尔顿少尉：“道尔顿！快醒醒！感染者进来了！”

“什么？感染者？”这人也立刻警觉起来，“天哪，查尔敏上尉！它们是哪来的？那婆娘是怎么搞的？”

“先出去吧！”两个大男人光着膀子冲出去，看见外面已经乱成一团。查尔敏上尉看见有个军人手里攥着一个紧闭的铅盒子飞奔，而自己在逐渐被感染。好几个人在睡梦中就变成感染者，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反击就被攻击了。

“那是刘易斯！他手里是什么东西——打吗，查尔敏？”少尉手上没有拿武器。

“我忘了拿枪了，没法打！”上尉勉强踢开一名感染者，“快跑！快跑！”两人在感染者扑来前撒丫子逃离。两人离开吊桥时，刘易斯尽最后的意识大吼大叫吸引所有感染者，让两人得以成功逃脱。

两人除了裤子什么都没有，只能在黑暗中凭着感觉沿着大路狂奔。不过刚跑一两百米，整个视野突然就亮起来，就像突然闯入正午的阳光下。

“怎么——”查尔敏上尉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自己的头部被猛击。即将昏厥之际，他看见道尔顿也被棍棒打晕，还有一抹血红的长发，他立刻认出主人的轮廓。

“可恶，被算计了。”这是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句话。

······

收拾尸体时，莱伊在灰烬中找到了那个铅制戒指盒。它是密封状态，却还是让莱伊感到心悸。

“直觉告诉我千万不能打开它。我得尽快将它脱手。”莱伊甚至不敢将它拿在手上太久。于是在盖革计数器响起后，莱伊趁温米不注意时将这个戒指盒放在小船上，送它去该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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