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温米出来了！”小兔子挤破沙地，手里拿着干粮。大力神在被踩晕前瞥见这一幕，无奈地冷笑一声。小兔子看见地上躺着的四个人，兴奋的脸倏地煞白。整个人愣在原地，手里的午饭滑落。

“你肯定饿坏了吧，”莱伊一边将人拖到一堆一边说，“先吃饭，然后再来处理这些人。”

“莱伊看到温米的妈妈了吗？”莱伊的声音使其得以迈步。

“待会问他们。是他们把你妈妈带走，他们知道你妈妈在哪。还有，我们今天不吃罐头，我们吃点好的。”

“好的。”温米将罐头放回沙坑。

“确认是他们吧？”莱伊让温米近距离指认。

“妈妈是和这些人一起走的。”

“行。我们先去吃饭。”莱伊拉孩子往悍马车走。温米看到它们，和妈妈共同防御强盗侵害的场面浮现在脑海中。那是她最后一次听见妈妈说话。

“妈妈。”温米紧紧抓着莱伊的手，“妈妈会在车上吗？”

“你看到你妈妈了吗？”

“我看到了。她在车上叫我过去。”

“这孩子。”莱伊在心里说道，然后向后对那帮堆在滚烫的沙上的人挤眉：“看看你们把孩子搞成什么样！待会再收拾你们！”

“妈妈不见了。”莱伊转回来，温米继续说。

“没关系，有我在。”莱伊抚摸小姑娘的脑袋，“吃饱了才有力气找妈妈。”

两人在车上就着凉爽的风扇吃饱喝足。饭毕，莱伊让温米在车上休息，她自己得赶快去处理战犯——晒死了就没意思了。

莱伊以蝰蛇直升机为支架，用一张巨大的塑料布搭一个斜顶篷。在靠下但还未到末端的地方用一块石头压低，对准车上拿的行军锅。这是一个大号的简易太阳能蒸馏装置。然后莱伊将战犯挨个拖到下面，双手捆在机身上，并将他们全都扒光，搁在马路上就像上了煎锅。温米全程目睹，却没有制止，不知道是不敢还是不愿。

加德斯登地下水资源丰富，但地表的环境却和一般的沙漠环境差不多。沙漠中要想正常生活，每人每天至少得保证4.5升的饮用水。莱伊有个1升的军用水壶，温米可以另外携带2~3升，对于双人军事行动而言已经足够。但现在要把这些人迅速唤醒，不能浪费珍贵的水资源。哪怕土匪车上带有20升饮用水，莱伊也觉得他们不配。于是莱伊往他们身上泼水和汽油的混合物，帆布下立刻被水汽和油汽充满，那群人咳嗽着苏醒。还没来得及思考处境，油臭味和闷臭味完全占据了他们的鼻腔。挣扎间，他们发现自己双手动弹不得，而且四个人都赤身裸体。众所周知，在沙漠中暴露肌肤是大忌，皮肤直接接触地面更是绝对不允许的。

“怎么会这样！我手动不了！”

“你们身上穿了衣服了吗？”

“没有！老天！”

“我的腿部烫伤了。”

“这是你的直升机吗？”

“好像是的。”

“该死的！我们到底招惹她什么了！”

“别碰我！”

“热死人了！”

莱伊在外面抄着手，啜饮清水，面无表情地聆听里面混乱的叫喊。等到雾气散去了，由于炎热而干渴不已的土匪们才能看清周围的情况。男女已经自发保持了距离。挨着的鼍龙和武仙座互相扭开头，红隼望向机尾，大力神则和莱伊对视。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大力神非常镇定。

“明知故问。”莱伊随口答道，然后夸张地吞了口水，迫使四人做出吞咽动作。

“我们和你无冤无仇。”

“无冤无仇？那我问你前几天在卡利科城制高点用望远镜看我们的是你们中的谁？”

“那不是我们。”大力神面不改色。不过莱伊看见红隼和武仙座轻轻抖了一下。

“我知道了，是那两个骚婆娘。”

“所以她们看了你几眼，你就要诱使我们踏入你的陷阱？”

“你们死性不改啊！你们难道不热吗？我看着你们龟缩在蒸馏器下嘴唇就干——我还得喝一大口解渴。”

“至少给女士一点水吧。”大力神转过头，武仙座和红隼已经垂下头。

“好啊！”莱伊爽快答应。于是她走过去轻拨塑料棚，让凝结水多滴一些进行军锅。然后她将差不多有一半液体的行军锅拿起，将水泼到两位女士脸上。红隼立刻就清醒了，武仙座的肌肉好像凝结了一般，动得很慢。莱伊等不及，一脚踹了过去。

“够了！”大力神呵斥她。

“你还有脸吼我？”莱伊跨过去，将其大腿踩在公路上。疼痛和炙热暂时堵住他的嘴。

“他已经说了，我们和你无冤无仇。你究竟想要什么？”鼍龙生气了。莱伊没有理他，趁大力神咬牙忍痛时，莱伊将行军锅归位。她向车内喊道：“温米！过来！”

“温米来了！”四人听到这个声音，刚开始还有些疑惑。不过等到温米出现时，他们就想起来了。

“天哪！是那个孩子！”最后一个给她投食的红隼惊叫道。

“想起来了？”莱伊将温米护在臂下。红隼说完，他们四个无不心虚地低下头。

“怎么都不开腔了？刚刚不是一个二个都那么理直气壮吗？怎么个个都成了软骨头了，哈？刚刚打仗不是还挺能的吗？我都还差点让你们得逞了······”莱伊大声吵骂如同酒席上的洛基，右手拿着无形的鞭子抽打地土匪们的心。天上的烈日也在帮助她，烤得他们嘴唇干裂、肌肤起泡。塑料布上的凝结水已经大多都是从他们身上蒸发出来的。而护着不知所措的温米的左手却温柔得温米只要愿意都可以拿来当做布娃娃搂抱。但温米此时可以确认不再害怕，因为坏蛋已经绳之以法。她的橘色小眼睛也学着莱伊发出能腐蚀人的光芒。

冒着精神和肉体的双重鞭笞，大力神首先尝试回击：“所以你是要为这孩子报仇是吧？”

“你们居然真的还记得。”

“如果你要报仇，按照一命抵一命的原则，对我要杀要剐随你便。你应该把他们三个放了。”

“不！我们不会让你一个人赴死！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鼍龙立马接嘴。

“是呀！你不能独自死！”两位女士同时说道。

“多感人的哭戏呀！这种我还见得少了吗！”莱伊不屑地说，“放心吧，你们每个都会活着。我不会让你们的灵魂少半根毛。正所谓，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渴死人了。”莱伊夸张地喝了口水。

“如果你要我们活下去，至少给女士一些水。”

“我给了，但你也看到了，她们喝不喝嘛。”

“不用管我们！”武仙座很倔强。

“挺刚烈的嘛。”莱伊看着面容姣好的武仙座抚摸下巴。

“你要干嘛？”鼍龙想要站起来，但绳索限制了他的活动空间。

“你管我的！”呵斥完，莱伊看向大力神：“我会让你们体会，一个失去了妈妈的孩子，一个人在沙漠中独自待上一周的感觉。”

“就这样吗？”

“既然你们已经成了我的战俘，我就顺便把你们所有的罪行都清算了。”

“这像什么话！管得宽！”武仙座大吼道。莱伊都懒得看她。

“你确实管得有点过宽了，女士。”大力神用谈判的语气重复武仙座的意思。

“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食人魔？”

“就凭我们同样迫于生存都吃过人。”他们早已看见莱伊的联盟少校肩章。

“联盟学习吃人的技术，并不代表我吃过人。”

“你想要让我们体会温米小姑娘失去妈妈的痛苦，这还情有可原；但你想要一劳永逸帮所有人报仇，那么你觉得你的行为是在替天行道吗？末世横行的食人魔你罚得完吗？”

“因为你们吃到我头上了，就这么简单。”

“你是她的什么人？”

“监护人。”

“有没有法律证明？”

“温米，你承不承认？”

“我承认莱伊是我的监护人。”

“看吧，孩子都承认了。法律判决时会考虑孩子的意向。”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答案已经说了。”

“我还是那句话，食人魔你罚不完。”

“但我至少罚了妨碍这片区域的。我想除了温米，之前也有不少孩子处在和她一样的情况。那些永远睡在上帝的翅膀下的孩子才能真正安然长眠。”

“你说的就算不错，那些孩子也能自己逃出生天。而且我们的原则是不碰孩子分毫，不然温米小姑娘也不会完好无损地和你在一起。”

“如果让你现在的能力，回到你12岁的身体，然后把你一个人丢到这里，我看你能不能活下去。”

“我们给孩子留了足以她生存一段时间的物资。”

“这有用吗？你一个身体都没发育完全的孩子，就算具有成熟的知识和技能，体能的弱势也只会让你成为另一些人的猎物。昆虫的爆发力是人类的几十上百倍，但任何一个弱鸡都能随手捏死昆虫。”

“所以你觉得我们做的有什么问题？”

“要是我是你们，如果非得要作恶，又要尽所谓的人道主义，那就应该杀掉孩子，然后拿走全部物资。不要事情不做绝，两边都不安生。要是你们能当场把温米杀掉，那么她就可以和她心心念念的妈妈一直在一起，只要你们不来主要攻击我我们也会相安无事，皆大欢喜的。但你们老是要事情做一半，这也算是大自然给你们的教训。”

“早知道就该把她丢到娜仁图亚的地盘了！”红隼哀嚎道。

“娜仁图亚？”莱伊好奇起来。

“如果我们告诉你关于娜仁图亚的事，你能不能——”

“全部说清楚。”莱伊故意展示沙地兽爪弩箭。

“娜仁图亚是掌管加德斯登地区西南部的部落首领，以前和你一样是联盟军。”大力神他们深知沙地兽爪子的威力。

“部落中心在哪？”

“沿着这条公路，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就能到。如果遇到岔路就走最朝西南的路。”

“哦。”莱伊打量着四人，“看来你们都渴极了。”

“是的。我们给孩子们也留了水。”

“温米？”

“给他们喝吧。他们确实给温米留了食物和水。”

此时行军锅中也有了几十毫升冷凝水。莱伊将这水端到最严重的武仙座嘴前，她当然不喝。然后她把锅依次递给红隼、鼍龙和大力神，果然个个都不从。但他们现在个个从来都没有如此地汗津津、黏糊糊，如同四只搅在一起的大蛞蝓，只要瞥一眼就会被熏吐。像莱伊那样还敢凑过去给他们喂水，照她自己说，更是忍着被熏晕的风险。更何况，这些土匪还算是讲究个人卫生的了。

“你们说渴了，给你们喝又不张嘴，是怎么回事？”

“我们有几十升干净水。”

“我知道，但你们现在不配喝。”莱伊将锅归位，“温米，该你问问题了。”

温米吞了口口水，在四人的紧张地注视下开口道：“各位叔叔阿姨，你们把我的妈妈带到哪去了？温米想见妈妈。”

“温米小姑娘，你妈妈已经离开我们，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大力神尴尬地回答她。

“请告诉我具体有多远。温米要去找妈妈。”她自己的眼泪冲破了伪装。

“非常远，小姑娘。有你走到上帝那那么远。”

“但温米现在就要见到妈妈！温米知道妈妈和你们在一起！把妈妈还给温米！”

“小姑娘。”大力神都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啊，所有人都承认她妈妈和你们走了。你们至少得说个东南西北啊！”像个狙击塔般在温米身边立着的莱伊打出一发击中每个人的心的子弹。

“把妈妈还给温米！”已经阻挡不住了。温米浑身瘫软，有莱伊的搀扶才不至于倒下。温米将小脑袋埋入奔尼帽，很快显现双眼的轮廓。四名土匪心虚地低下头。

“看吧，你们又做事只做一半！”

“孩子！对不起！叔叔阿姨都饿了，不得不吃掉你妈妈才能活下去！愿上帝保佑你——”大力神憋了一会，一口气说完如上“忏悔”。

“我呸！”莱伊打断他的话，“你们能拿出足以孩子生存10天的物资，就算你们成年人胃口大，也是整整三天的量。还差一个大活人？更何况还是个带孩子的妈妈！天哪，末日发生已经13年了，不知道有多少孩子惨遭毒手——看来还远远不够。”莱伊将哭泣的温米抱回车上。然后她走向武仙座，捏住下巴仔细打量，满意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把她归位的意思。

“喂！喂！你要把她怎么样？”大力神慌忙喊道。

“我打算去见娜仁图亚，这个女人将是我的见面礼。”莱伊将武仙座扛起，丢到悍马车货厢上。然后她上车对已经不再哭泣摊在座位上发呆的温米说：“温米，现在我要去见一个人，天完全黑之前我会回来。不过你需要做的不仅是我之前教过你的，你还要把这几个人看好。这些人以后的命运，完全决定在你手上了。无论你怎么做，都没问题。给他们吃的喝的当然是可以的，哪怕等我回来时只剩下三具干尸，也是可以的。不过你千万不能和他们有任何语言和肢体的交流。如果他们尝试和你交流，你只需朝他们开枪。除了你自己，无论打到什么都是没问题的。你要是愿意存续他们的小命，投喂的量全都取决于你，一句都不要听他们的。明白了吗，温米？”

“温米明白了。”莱伊的声音从来都是小姑娘的振奋剂。

“好孩子。你很勇敢。”莱伊抚摸温米的脑袋。

“嘿嘿。”小姑娘还有泪痕的脸扬起笑容。

莱伊打算步行前去，动身前，莱伊抛下最后的话：“要是在我回来时，你们还活着，那你们就开着车滚蛋。听到了吗？”

“她会一起回来吗？”

“那得问娜仁图亚了。”

“我提醒你，娜仁图亚非常仇视联盟军。你得小心。”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这样有利于她全身而退。”

“也许吧。”莱伊赶着武仙座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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