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回到营地，上午才过大半。

一下车，莱伊和娜仁图亚就看到一群人围着温米谈笑风生。经询问，才知道温米不久前告诉大家她的外号是小锅盖。有人随口说了句温米的厨艺应该非常棒吧，小兔子当然不否认，于是就高高兴兴与大家讨论做饭的学问。部落的炊事班听说温米小姑娘做饭非常厉害，都跑过来进修。他们关于做饭的问题温米皆对答如流，惹得大家不断拍手叫好。在莱伊和娜仁图亚眼中，温米俨然成了一名小演说家，无论男女老少都非常乐意用耳朵和味蕾跟着她走遍天下。温米手舞足蹈非常投入，甚至都没发现莱伊已经回来了。

“没想到温米还有这本事。”娜仁图亚抄起手赞叹道。

“我知道。”莱伊平淡地说。

“他们还请求温米张罗今天的晚饭，但小姑娘说要得到你的允许。”两人询问的那个人对莱伊说。

“她乐意就由她去。”莱伊望向温米。娜仁图亚看到她莱伊眼中闪过的欣慰，也轻轻点头。莱伊说完就看向娜仁图亚：“我现在要用下你的无线电。”

“请便。”娜仁图亚刚说完，莱伊就风一般离开了。

······

“喂，喂，有谁能听见吗？有谁能听见吗？”

我们和莱伊同时抵达位于得克萨斯州加尔维斯顿的联盟属港口，距离任务执行地点近两千公里【高德地图显示直线距离1800km】。莱伊上次报告时我们正在拉练，所以由该港口的联盟人员代我们转接本部。这种事最好是由我们救援组自己来干。不过那天我们休息，莱伊的声音从无线电中响起时也是我在守。于是我拿起话筒：“哦，原来是你呀，好久没收到你的讯息了。在最近的高尔夫球赛中，查理他爸的队伍赢得大胜！”这里使用了暗号，即用加尔维斯顿联盟港口（Galveston Coalition Port）的首字母GCP的军事读音造句。我虽然认得莱伊的声音，也知道她这种人基本上不可能被胁迫。不过打仗嘛，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能听见你的声音真好，奥斯卡。我想这场高尔夫球赛中，维克多表现肯定很好。”莱伊将行动的代号隐藏在句子中。我听见她的声音，就像啜饮一口香醇的黑皮诺红葡萄酒，令我心跳突然加速，整个人都恍惚了一小会。不过一道女孩子偷摸的咯咯笑及时提醒我在办正事：“请稍等。”我帮莱伊转接给悉尼上校后，一下子跃出门，果然是烈夏和露托在偷看。我刚出去她们就跑走了。我抬头看见，乌尔比安少校趴在高处的栏杆上。他看着我们这些活泼的青年战士，嘴角上扬看起来和我们一般大。

回到正题。刚接通悉尼上校就马上说道：“情况怎么样，莱伊少校？”

“一切都按照计划顺利进行。另外，我发现了一个之前不知道的藏在矿井下的天蝎七号秘密实验室，那里面有什么价值。然后，这段时间的调查表明那个传送器需要三个线圈才能启动。我已经把三个线圈都找齐了，现在正在制定下湖计划。”

“很好。”

“但情报表明，传送器启动的时候貌似不稳定，上次他们启动的时候那三个线圈被传送到三个随机的位置，而且我还不清楚这是启动成功的副作用还是单纯机械故障。”

“没关系。一旦你确认了它的存在、尽量收集样本后就回来。一定要做好防护，联盟驻地或天蝎七号应该还找得到防辐射的潜水装备。要是实在找不到那我就叫人给你拿一套。”

“没关系，我自己能想办法。”

“好吧，我相信你总是能把握好度——温米还好吗？”

“好得不能再好。”

“如果你要进辐射的湖水，她该怎么办？”

“没关系。上次报告后我就找到了值得托付的人。”

“哦？加德斯登还有别的幸存者？”

“是的，但和联盟无关。是联盟主城沦陷后才建立的部落。”

“有意思。”悉尼上校停了一会，期间似乎意识到什么：“我明白了。我想你这段时间已经得到了当地人的信任与帮助，这是好事。我觉得，温米在你下湖的时候，可以暂时留在你信任的人身边。我猜你在下洞的时候，是把温米带在一起的。你要单枪匹马逞英雄我不担心，但我觉得如果要带孩子进辐射区那就没道理了。”

“我懂你的意思，但最终决定权在温米手上。如果我留下她她就要撒娇哭闹给人添麻烦我也想不出别的好法子。”

“你又不是一去不回。我相信温米通情达理。”

“行吧，我会酌情告诉她。”

“既然说到这了，我想最后问一点：你回来以后温米怎么办？”

通讯陷入短暂的沉默。莱伊刚想开口，悉尼上校就打破尴尬：“现在没想好没关系。脑子里充满任务是好事，返程途中再慢慢想。就这样吧。”

莱伊放下话筒，打算出去看温米，却在即将出别墅时被娜仁图亚拦下：“请留步，莱伊女士。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

“哦？”莱伊略歪脑袋。

“我们早上不是还没说完嘛。”娜仁图亚亲热地挽住莱伊的手臂，试图将她往回拉。娜仁图亚无论是身高还是身材都比莱伊多出不少，后者却纹丝不动：“我觉得我们已经说够了。我得去找温米。”

“我已经告诉她你回来了，但你太累了需要睡一会。走嘛。”娜仁图亚眯起眼撒娇。

“有什么急事非得要现在谈？”莱伊微微皱眉。

“非常重要。关系到你之后的行动。”娜仁图亚严肃起来。

“我警告你，离温米远点。”

“放心，和温米完全无关。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我们走吧。”莱伊这次顺从了。

两人回到娜仁图亚的办公室，像莱伊出发前那样落座。刚坐好，娜仁图亚就靠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双手放松搭在大腿根交叉，身体转向莱伊。莱伊作出同样动作，两人脚尖相对。

“有什么就快说。”莱伊很不耐烦。

“你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存在告知联盟？”

“你果然在监听我。”

“你用的是我的无线电，我当然有知晓的权利和能力。”

“所以你有什么问题？如你所听到的，我没有说对你们有任何不利的话。”

“谁知道呢，毕竟你是第三批调查队。前面两批我没能让他们来得及报告我们的存在，可现在，你却把我们的存在抖给你的上司，不知道你是存何居心。”

“据我所知，前两批调查队不是我所属的分部负责。”

“你未必不是邻近据点派来的？”

“那我怎么知道你是怎么定义‘邻近’的。”

“不就是最近的那几个嘛。”娜仁图亚抬起手，每说一个名字就收一根指头：“阿尔伯克基、埃尔帕索、克莱顿。你是从东边来的，那个方向这三个虽然不大但抽个行动组来调查还是绰绰有余，而且距离也比较合适。前面那两队分别是从阿尔伯克基和埃尔帕索来的，我本以为你是从克莱顿来的。看来现在并不是。”

“所以这有什么问题？”

“如果不是这三个，就我以前的经验来看，那就是派遣有特殊技能的人来处理麻烦。你并不隐瞒你在调查这里天蝎七号搞的事情，或许这件事本身就是个幌子。也就是，调查天蝎七号是打掩护，调查我们才是派你来的真正目的。派遣非邻近据点的人，更有助于圆谎。可能下一次你就会用暗号告诉你的上司，再派一百个人来把我们全都弄死，就像最开始你用的暗号——有意思。GCP、OGV。我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的缩写，但我知道你对我从来都有隐瞒，所以我现在很怀疑你接近我们的动机是否单纯是想要寻求资源供应······”

莱伊心平气和地聆听娜仁图亚如连珠炮般的质问，直到她面红耳赤口齿不清几乎要站起来，莱伊才不紧不慢打断她：“如果我真是因为想要害你才把你报告给我的上司，为什么要冒着被监听的危险用的你们的无线电？要打小报告我机会多的是。”

莱伊的反问娜仁图亚难以反驳。她靠在椅背上大口喘气平复心绪，等到两腮的绯红基本消失后才开口：“难道说，你是故意让我听到你的报告？”

“我报告的一切你又不是不知道。”

“关于天蝎七号的调查情况确实是这样。但我觉得吧，既然这里的联盟就是被我们摧毁的，再联系之前两组人莫名消失，所以我怕你的上司派人来收拾我们，这个想法合理吧？”

“确实合理，但这并不构成直接来收拾你们的理由。就我说的内容，也可以得出你们仅仅是事故的幸存者，或者是你们是在这之后逐步迁入的，毕竟已经有几个月时间。不选择报告，也可以拿你们能够自力更生不需报告为由。至于调查组失去联系，那就归咎于他们技艺不精。”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向你上司报告卡利科城是如何沦陷的。这个你不曾告诉我。”

“我就说的‘凝聚计划’实验意外失败，就这样。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

“我就怕他们调查出是人为因素导致失败的！毕竟这里还有很多像我一样以前是在役联盟军人！”

“我也没调查出究竟是人为因素还是不可抗因素，反正知道实验失败导致卡利科城沦陷就派我来的目的而言已经足够。”

“那现在联盟究竟对卡利科城的后续是怎么看的？”

“既然两组人都有去无回，就说明城内的感染者威胁已经足以让所有人死亡。”

“那我们的存在就更不应该让联盟知晓。我们这些死在任务中（KIA）的人复活比传送器更值得研究——总之，我听到你把我们的存在作为你的报告的一部分让我感到不安。”

“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你的不安是多余的。”

“我之前相信你是正人君子，是因为你帮我们抓到自从联盟还在的时候就和我们作对的土匪，还有温米。作为一个在末日生活的人的一般想法，更何况你又有任务在身，不大可能会带一个拖油瓶——”

“温米不是拖油瓶。”莱伊有些强硬地打断娜仁图亚，“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不安是多余的，娜仁图亚。无论你还信不信我是正人君子，这个部落的每一个人生活都会一直照常。”

“你怎么证明？”

“你没听到我的上司说的？”

“我从你的措辞，还有她短暂的停顿，能够猜到或许你的上司明白了真相。毕竟上一次报告时，你都不知道我们的存在。”

“就算我的上司明白真相，难道这就代表着联盟一定会派兵来讨伐你？难道我还要为了你们能苟活于世而选择瞒报？这才不对头。”

“我不敢拿几十条美国公民的性命赌。”

“如果你是押联盟不会来讨伐你，那你肯定会赢。”

“我还是不放心。”

“那我就挑明了说吧。我之前和我的上司商量好了把她带回我原来所属的分部再进行后续安排，毕竟这里是她失去妈妈的悲伤之地。这样的话保护温米安危就也是正式任务的一部分。我把温米交给你，一定程度上就是把她当作人质。万一你们发现我不对劲，可以拿她来胁迫我。光凭这一点我就不可能以任何方式暗示联盟来讨伐你们。”

“天哪！难道这就是你说温米不是拖油瓶的原因吗？我敢发天打雷劈的毒誓我从来都没想到过把温米当人质！”娜仁图亚伸出食指，几乎抓狂，“你——唉！我真的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当然不止如此。温米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我还庆幸她不是那种现在遍地都是的比叙利亚娃娃兵心还黑的小野猴子。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给我的上司第一次提到你们，称呼的是‘值得托付的人’。无论我是否事先假定你们会监听我，我要是真是要告诉上司派人来收拾你们也不会用这个具有明显情感色彩的词。你们对待温米的态度我看在眼里，在这种狗年月里着实很难得。”莱伊看娜仁图亚左手捂着额头，就继续说：“现在我们唧唧歪歪说这么多，你最初的问题解决了吗？”

“容我梳理一下。我搞不懂你。”

“那我走了。温米半天没见着我了，肯定很担心。”莱伊直接起身离开，同时娜仁图亚用右手招呼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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