矮墙内的确是间杂物房,外面是个狭窄的小院,地上淌着血水,还有些蛆虫在里头拱来拱去。
苏引才被那些尸蠹恶心得整个人都不好,此时瞧见密密麻麻的蛆虫又一阵头皮发麻。
她努力吞咽了好几次唾沫才压住那股恶心感,硬着头皮翻身而入,贴着墙垫着脚顺着杂物房走。
“师父,师父您好些了吗?”
杂物房内,忽然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听着像元帅府那木雕师父樵无的徒弟。
苏引一愣,粘了点唾沫在窗纸上轻轻戳了个洞,里面的画面让她目瞪口呆。
杂物房里都是她在皇陵外见过的那些被吓坏了的工匠,以及樵无和他的徒弟小知恩。
樵无坐在最角落,满手的鲜血,一张脸蜡黄,小知恩就跪在他身边哭得跟泪人儿似的。
工匠们似乎都挨过打,脸上,身上到处都是血痕。
这不是重点!
只见靠着门口的地方挂着个人,是的,从梁上绑着双手挂下来,全身上下没穿衣服。
此人身上的肉已经有一半没了,是竖着分的左边一半没了,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剔得干干净净。
血就是他身上流出来的,蛆虫也是他身上落下来的,然而他隐约可见的心脏还轻微地跳动着。
凌迟之刑,苏引只有在书上见过,谁曾料……
此时她胃里在疯狂汹涌,又苦又涩的酸水顺着嗓子眼往外淌,被她死咬着后牙槽咽了下去。
不能再等了,这些人得想办法救出去,否则人证全无,光是凭那私账可信度不高。
旋即,苏引猫着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杂物房,直接朝书房飞奔而去。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拿到账册回京,让云破晓立即过来救人,运气好的话,应该来得及。
书房外,站着的侍卫与普通侍卫不同,身上有种非常阴冷的感觉,这是生死门的死士。
凌飞带了几个禁军进来,双方像是谁都瞧不上谁,个个都一副谁也别惹我的狠样。
沈千鹤、司徒枫和凌飞此时都在书房,有窃窃私语声,听不太清楚。
苏引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书房转角,不太隐蔽,稍有风吹草动就会被庭院里的侍卫发现。
她抬头看了下屋檐,有一根檩子横在窗上,于是踩着墙基石纵身一跃,稳稳抱住了檩子。
她用脚勾住檩子,直接一个倒挂金钩挂在檩子上,用血屠剑在窗纸上戳了个洞,刚好能看清楚里面一切。
司徒枫抱了一沓账目出来搁在凌飞面前,笑道:“凌大统领,修缮司所有的账目都在这儿,您是要在这儿查,还是带回京都城查呢?”
凌飞拈起几页纸翻了翻,斜睨着沈千鹤:“沈相,您确定这就是修缮司的账目?”
沈千鹤当场色变,眉峰一扬,有些愠怒:“怎么,凌大统领是觉着本相还有别的账目不成?”
“这些檩子、椽子数量如此庞大,敢问沈相是用在了什么地方?莫非还在仓库?”
司徒枫和沈千鹤迅速对视了一眼,司徒枫道:“凌大统领还真说对了,这批梁木确实在仓库,您若不相信,可随卑职一起去看看。”
凌飞没吭声,幽幽看了眼司徒枫,又看了看沈千鹤,道:“好,那就请司徒总管带路。”
“凌大统领请。”
“沈相,告辞!”凌飞很淡漠地冲沈千鹤拱了拱手,转身与司徒枫一起离开了书房。
沈千鹤则没动,背着手站在原地,微眯起眸子盯着凌飞远走,那眼窝子的光真像淬了毒。
直到凌飞走没影儿了,他忽然扬起唇角冷笑了下:“哼,不过是那老匹夫的走狗,看你还能蹦跶几天!”
苏引还倒挂在屋檐下一动没动,死死盯着沈千鹤。
他背着手在案台前走来走去好一阵子,忽然一顿,转身缓步走向了右侧角柜处。
他站在那儿愣了好久,却又忽然转身走了回来,伸手去翻那堆放在案台上的账目。
沈千鹤的面色很怪异,透着嘲讽,与不屑。
不一会儿,他又背着手出去了,跟门口的侍卫道:“好生盯着这边,不准任何人靠近,尤其是凌大统领。”
“是!”
沈千鹤一走,苏引没有任何犹豫,抬起手朝着祁星落藏匿的方向射了支袖箭出去。
约莫半柱香过后,前庭院那边传来了尖叫声:“走水了,正殿走水了,快来人啊。”
书房门口的死士们相互对视一眼,其中一个道:“六子,你在这儿看着,我们去前院看看。”
“好!”
其他人一走,苏引纵身从梁上下来,如雷霆之势扑向那个还朝前院张望的死士,抱着他的头狠命一拧。
清脆的“咔嚓”声响起,苏引轻叹这摇摇头:“对不住了大兄弟,咱们各为其主,不得已杀了你!”
旋即她直奔书房右侧的角柜,如果不出所料,这儿肯定有什么古怪,否则方才沈千鹤不会杵在这儿不动。
苏引把角柜挪开,却没有看到任何机关,于是又踩了踩地板,也没有任何松动。
难道搞错了?
但她没时间多想,又连忙在书架上寻找账目,然而并没有云破晓说的那本私账。
思虑许久,她又回到了角柜处翻找,依旧一无所获。
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了,苏引心急如焚,她焦躁地环视了一眼书房,却一眼瞥见走廊那边有人影过来。
糟糕,是死士回来了。
她连忙挪开角柜挤进了墙角,却奇迹般发现角柜后面的挡板似乎比边上更厚一些。
苏引小心用手推了推,竟是松动的,于是一手托着角柜,一手把木板取了下来。
——里面竟夹着厚厚一卷薄如蝉翼的帛书。
她迅速打开帛书瞄了眼,上面记录着各种账目,应该是云破晓说的那本私账没错,只是没想到是用昂贵的帛书记录的。
苏引收起帛书就要走,可那几个死士已经骂骂咧咧地回来了,看到地上的尸体时忽然一声大吼。
“有人进了书房,快去报告大总管。”
几个死士蜂拥而至,苏引直接挥剑砍断了几根燃着的蜡烛,趁黑扑向了窗边。
紧接着她一脚踹开窗口跃了出去,却见庭院中忽然冲过来好多的死士,为首那家伙就是曹飞。
情急之下,苏引抬手拔掉发冠,披头散发地抬着手朝庭院中一跳,压着嗓子凄厉地哭喊。
“尔等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死……得……好惨……好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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