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东边下雨西边晴”,京都城大雨滂沱,但岭园行宫这边却是艳阳高照。
岭园行宫是前朝所建,为了在举办大事时招待各地的藩王而设,所以占地面积十分辽阔。
行宫内最惹人注目的便是一望无垠的桃树、梨树,现下全都开了花,一眼望去姹紫嫣红。
桃树下,柳婵霜手里拎着个篮子在摘桃花,身后跟着秦放和萱姬,也都拎着个篮子采花。
太后没来,她春困,加上妊娠反应厉害,就在寝殿歇着。
萱姬在跟柳婵霜嘀咕:“娘娘,听闻大将军和苏引成亲当天,皇上不顾一切去阻拦,导致他们的婚礼未成。”
“皇上喜欢无双,还想娶她做皇后,阻止也是意料之中。”
其实柳婵霜也想不到,吴庄南昭会亲自去阻止这场婚礼,这令她心里很是难受。
可又能怎样?
她早知道他心里有人,却还是义无反顾嫁了过来,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她自找的。
萱姬没有柳婵霜这般淡定,十分愤慨:“娘娘有所不知,皇上还以苏引与门主私通信件,疑似通敌叛国为由把人关在了东宫里。奴婢估摸着,皇上意在金屋藏娇。”
柳婵霜一心拈桃花,很不以为意:“皇上做事有分寸,且让他藏着吧,估摸着过两天就放了。”
秦放睨了她一眼,犹豫着道:“娘娘,属下接到消息,说有人夜闯东宫暗杀苏引,皇上不顾一切用身体挡剑。”
柳婵霜正在掐一根枝头上的桃花,闻之手一颤,桃花枝被她整根掰了下来,上面桃花扑簌簌地掉。
萱姬和秦放都一愣,没敢再吭声。
少顷,柳婵霜问:“皇上受伤了吗?”
“受伤了,剑气从后背对穿过,不过没伤到要害。以皇上的修为,应该很快能愈合。”
会疼么?
可能伤习惯了,一点儿剑伤他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从小到大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只是,他何曾为她这般奋不顾身一次呢?
柳婵霜不愿意再提吴庄南昭,低头默默采花。
当初她执意要嫁给吴庄南昭时,萱姬和秦放以及族内长老们都不同意,是她坚持。
她叛国选择投诚,早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瞧着柳婵霜落寞的样子,萱姬一阵心疼,嗔道:“都是苏引那狐狸精勾引皇上,那种人应该浸猪笼。”
“瞎说!”柳婵霜瞪了萱姬一眼,“无双是什么人本宫心里有数,以后不准这样说她。”
“可她分明就是……”那个有魂无身,有身无魂之人。
后半句话萱姬不敢说,怕司徒明恩知道了没好果子吃,于是她拎着花篮走开了。
三人又开始默默采桃花,气氛忽然间变得压抑了许多。
不一会儿,溟邪从小径上走了过来,老远喊了一声“贵妃娘娘”。
柳婵霜曾是南晋的将军,与大祭司接触得比较频繁,对他的言行举止就特别熟悉。
此时看到溟邪那老气横秋的步伐,完全就像是大祭司附体似的,就越发怀疑他就是大祭司夺舍。
溟邪走进后,对柳婵霜深鞠了一躬:“卑职见过贵妃娘娘。”
柳婵霜狐疑地睨他一眼,淡淡道:“你不在母后身边鞍前马后,来这儿作甚?”
“贵妃娘娘不是要测那个有魂无身,有身无魂之人是谁吗?卑职已经测出来了。”
“哦?”柳婵霜神色一凛,微有些紧张,“中常侍测出来的人是谁?”
“卑职唯恐错算,翻来覆去测算许久,才确定这人乃是司马府的小女儿苏无双,也就是苏将军。”
其实在这之前,也就是来岭园行宫的途中,柳婵霜就隐隐约约猜到卫南安说的人是苏引。
因为她所接触的人当中,只有苏引的言行举止特立独行,已经超出了众生相。
此时溟邪提及,她心头一颗石头反倒落了下来。
于是她轻轻“哦”了一声,也没什么表态。
溟邪对她波澜不惊的反应很纳闷,问道:“贵妃娘娘不想除掉这个大麻烦吗?”
“除掉?”柳婵霜斜睨着溟邪,笑道:“我与无双感情甚好,怎么舍得除掉她?”
“可是,她是小皇子的克星啊。”
“好坏都是中常侍一个人在说,本宫记得你与她还结了仇呢,谁知道你是不是公报私仇?”
“卑职不敢,只是好言相劝贵妃娘娘,这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嗯,本宫记住了,多谢中常侍的提点。”
溟邪显然没想到柳婵霜会是这个态度,顿时有点儿懵,不过他也没多说,拱了拱手就转身离开了。
柳婵霜蹙了蹙眉,再没有心情采花,便又往宫殿走:“咱们回吧,这些花够酿几坛桃花酿了。”
萱姬又跟了过来,小声问道:“娘娘,那苏无双是小皇子的克星,您再顾及情面,也得提防着她的啊?”
“你觉着本宫该怎么做?立刻马上去告诉皇上吗?”
柳婵霜面无表情地看了萱姬一眼,又道:“你真以为皇上会猜不出卫南安说的是谁?他只是不去信罢了。”
没有谁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在苏引的问题上,吴庄南昭从来都是无限包容的。
不管她好,坏,他都可以容忍。
至于她,后宫眼下就她一个妃子,比起其他国家皇帝的三宫六院来说好太多了。
所以她如何去计较?
萱姬却不依,愤愤道:“娘娘,您就不顾小皇子吗?无论如何得跟皇上提提这事儿吧?您若不好提,奴婢去提。”
“不得造次,本宫觉着那卫南安有问题,你派人去查查,在没有查清楚她底细前,不得再提无双的事情。”
“可是……”
“娘娘,贵妃娘娘哎!”
没等萱姬把话说完,便被一个尖锐的声音打断了。
三人霍然回头,便看到赵真笑容可掬地站在小径上,身后还跟着两个拎着箱子的侍卫。
柳婵霜一愣:“赵公公,你怎么来了?”
“哎,京都城下暴雨,皇上担心娘娘在这边冻着,特地叫老奴送些厚衣裳过来。”
“皇上让你送来的?”
柳婵霜心下一喜,急急走了过去,瞧着箱子里一箱是衣物,一箱是她素常爱吃的零嘴。
赵真笑道:“这些零嘴都是皇上给娘娘选的,他说您爱吃。衣服也是皇上挑的,说刚好这两天早晚穿。他还特地叮嘱娘娘一定要注意身体,若是玩够了就回宫去。”
就这瞬间,柳婵霜心头那点儿怨气就被吴庄南昭不经意的温柔冲淡。
她莞尔一笑,道:“这儿风景好,本宫与母后也玩得挺开心,且再过些日子回去吧。”
柳婵霜未发现,就在离他们不远的那块假山石后就站着太后。
她一直看着这边,眼底一缕寒到极致的光,就如同淬了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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