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引这次没让天下缺一门全部歇业,只是让楼下勾栏不再演出,因为要姑娘们配合演奏。
她让萧暮在后院布了奇门遁甲大阵,以防闲杂人等入内。
萧暮布阵依然用的是星火旗,高站在房梁上,手拿星火旗,英姿飒爽得让苏引眼冒星星。
要不是经历过九世的光怪陆离,她一定会被萧暮的术法吓到。
早前在巨石林,萧暮露那一手已经令人震撼,这次在后院布阵,更是惊为天人。
这个幻境完全隔绝了周遭所有的景物,就仿佛下了一道结界似的与世隔绝起来。
暖阁外的院子里,姑娘们一字排开在演奏,而她们眼中看到的就是青山绿水。
这是个非常诡异的阵法。
暖阁里就剩下了苏引和卫洵,她让卫洵平躺在榻上,放空脑袋什么都不要去想。
屋顶一层层的圆圈,是苏引用朱砂画的,一层层,若干个圆圈,看得人头昏目眩。
卫洵并不知道苏引要做什么,但因为对她迷之信任,所以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他一躺下,周遭就响起了小桥流水似的音乐,还有鸟语花香。
苏引站在卫洵身后轻声问道:“卫洵,屋顶上的圆圈好看吗?”
“好看,就是看得头晕晕的。”
“是吗,我就在这儿陪你聊天可好?”
“好!”
“那你跟我说说你小时候的故事好吗?比如你是如何与寒戈认识的,又如何离开了北洛?”
卫洵迟疑了很久,闷不吭声。
苏引循序诱导:“卫洵,你难道不想找到寒戈吗?你若告诉我,我就帮你找他?”
又是一阵沉默,只有音乐此起彼伏。
苏引又问:“寒戈,你是出生在北洛还是元契呢?还记得自己的家乡吗?有没有青山绿水,有没有……”
“那天下着雨,爹爹去世了,娘亲带着我跪在街边卖身葬父,然后遇见了哥哥。”
卫洵忽然打断了苏引,她一怔,看到卫洵眼角有些微的泪光。
苏引小声问道:“哥哥?是寒戈吗?”
“嗯,哥哥撑着伞,站在我和娘亲的面前……”
大约是十四年前,那天下着雨,阴雨霏霏。
因为是深秋时候,北洛都城的街头落满了枯黄的树叶儿。
街边,小卫洵和母亲月娘跪在地上,面前摆放着一具因为死太久而有些浮肿的尸体。
月娘抱着灵位,小卫洵则抱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卖身葬父。
两人被秋雨淋得瑟瑟发抖,却还坚强地挺着背脊,就怕太颓废没人买他们。
也的确没人买,因为街上都没人。
就在此时,一个翩翩少年走了过来,一袭白衣,手握长剑,低头静静看着母子俩。
是寒戈,北洛第一剑师卫秋成的首席弟子,也是卫氏一族族长卫珏女儿卫南安的影人。
影人,一般只有地位尊贵的人才有,也叫替身。
卫氏一族在北洛的影响非常之大,权利是高于皇室的。
也所以,作为卫南安的影人,寒戈的地位几乎能与一品权臣相提并论。
卫洵怔怔望着寒戈,目光是敬畏的。
风雨飘摇中,一个少年出现在他眼前,这么俊逸不凡,这般清新脱俗,他就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仙。
卫洵眼巴巴地道:“哥哥,您把我和娘亲买了好不好?我们已经两天没有吃饭了。”
寒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卫洵,娘亲和爹爹都喊我洵洵。”
卫洵讲话都特别的小心翼翼的,深怕说错一个字寒戈就不买他了。
月娘更是胆小,怯懦地看着寒戈,颤巍巍道:“公子,奴家会做饭,会洗衣,什么都会做。奴家不要钱,您给我们一口吃食就行。”
寒戈用剑撩开了尸体脸上的棉布,人已经肿胀变形,他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奴家也不知道,本来好好的人,干着活忽然就暴毙而亡,丢下了奴家和幼儿。”
寒戈犹豫了很久,从袖中拿出钱袋递给了月娘:“把人安葬了,若没有去处,便带着孩子来吏君府找我。”
月娘瞬间泪如雨下,对着寒戈不停跪拜:“多谢公子,奴家以后一定为公子鞍前马后。”
卫洵起身跑到寒戈面前,甜甜地喊道:“哥哥,以后洵洵就是您的家仆了。”
寒戈揉了揉他小脑袋,一声不吭地走了。
月娘带着卫洵埋葬了丈夫过后,便就一路寻到了吏君府。
这儿门可罗雀,他们还以为是空府,进去过后才发现,这偌大的府邸里里外外就寒戈一个人。
寒戈吩咐道:“这儿院子大,你们想住哪儿就住哪儿,不必拘束。我住北院,平时会在前庭院里练剑。我口味偏淡,你做饭尽量不要放辣椒就行。”
月娘感激不尽,哽咽着道:“奴婢谨记在心,一定会悉心伺候好公子。”
卫洵倒是活泼得多,脆生生问道:“哥哥,洵洵可以与你一起练剑吗?”
寒戈见他乖巧可爱,便点了点头:“可,但你要听话,不准捣乱。”
“哎,洵洵一定不捣乱。”
就这样,月娘和卫洵在吏君府住了下来,说是说奴仆,但寒戈也从未把他们当奴仆。
月娘虽然是个村妇,但生得眉清目秀,是小家碧玉的长相。
卫洵听话乖巧,很讨人喜。
寒戈自己也不过十岁,瞧着月娘把吏君府里里外外打点得很好,便让她做管家。
卫洵年纪小,他就教他识文断字,时而也会指点他练剑。
相处久了,卫洵才知道寒戈也无父无母,是北洛剑师卫秋成唯一的徒弟。
偶尔卫秋成也会来府上做客,对卫洵也是疼爱有加。
卫秋成年近四十岁,一直都没有成家,看到月娘孤儿寡母,就免不得多关心了些。
不过月娘心如止水,对卫秋成非常尊重,很本分地做着自己的事儿。
卫洵和月娘的出现,让寒戈感受到了亲人的温暖,他特别宠爱为卫洵,对月娘也是敬重有加。
内心深处,他是把她当做母亲看待的。
只不过,好景不长。
寒戈收留月娘和卫洵的事儿,很快就被卫南安知道了,直接杀气腾腾冲到了吏君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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