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心伤

漓河边，凌绝在垂钓。

河面依旧泾渭分明，层层汹涌的戾气仿佛都喜欢凌绝，在他身边绕来绕去，如在亲吻。

他在这儿已经坐了两个时辰了，指姆大的鱼都没钓起来一条，满脑子都是风云。

都浑浑噩噩过了好些日子，凌绝依然无法面对苏引为了吴庄南昭，狠狠刺他一剑的事。

她为了那个男人，献出了自己心头血，甚至不惜一尸两命。

为了那个男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刺他一剑，让他滚。

他也曾是傲立于里三界的至尊，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凌绝不敢去想那些画面，想起来就气不打一处，就恨不能冲到人族去把苏引挫骨扬灰。

百里带着云宝寻过来时，便看到他如石雕似的坐在礁石上，背影落寞得令人心酸。

云宝撒丫子冲了过去，对着凌绝一阵狂吠：“汪汪汪，汪汪……”

它潜台词就是：我漂亮的女主人呢？我主人哪儿去了？

凌绝置若罔闻，只是琉璃般的眸子又阴沉了几分。

百里走过去在凌绝身边坐下，扭头看着他俊逸的侧脸，轻声问道：“尊上，您的伤好了吗？”

“那点儿皮外伤，何足挂齿？”

好不了的是心伤，被苏引伤得够够的。

可他无人倾诉，魔族除了那些正在成长的魔婴之外，满朝文武几乎都灰飞烟灭。

百里感觉到凌绝身上的气场变化，小心翼翼问道：“尊上，您是不是有心事？”

凌绝掐了掐眉心，轻叹一声道：“你过来作甚？”

“圣地的魔婴心智已经长成，您是否将他们放出来呢？”百里拿出一本折子给凌绝，“我已经编好了名字，接下来，便可依照灵智和武力的高低，来划分他们的等级。”

魔族的生存方式与人族大同小异，也会分三六九等。

只不过，他们长出心智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身份的高低。

灵智高的魔婴，会分在戾气特别强烈的地方去训练，灵智一般的，也去不了那种地方。

魔族，是真正弱肉强食的地方。

百里的才华不光体现在军营，也体现在方方面面。

他来魔族前后也不过一个来月的时间，不但弄清楚了魔族的衍繁方式，还整理了一套十分完善的管理制度。

曾经魔族鼎盛时，也是有条有理有规则。

魔族覆灭过后，一切都得重头再来，无疑是很艰难的。

百里来了过后，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凌绝这才有闲工夫去人族受辱。

——是的，巴巴去趟人族，被伤得遍体鳞伤地回来。

凌绝将折子翻来覆去看了一遍，由衷道：“真不愧是军师出身，做事这般滴水不漏。”

百里莞尔一笑，有些谦虚：“还不是曾经跟您学的？”

凌绝睨了他一眼，没再吭声。

他从幻影身上得到了一部分关于云破晓的记忆，自然晓得百里举足轻重的地位。

只是他不明白，百里为何甘愿放弃西蜀安逸的生活，来魔族这样阴冷寂寥的地方生活。

旋即，凌绝又把折子递给了百里：“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做吧，圣地有数万魔婴，怕是要麻烦你了。”

“能为尊上排忧解难，我荣幸之至。”

“让玲珑跟你一起做吧，她对魔婴的习性比较了解。”

“嗯？玲珑姑娘吗？”百里一愣，“她前段日子不是去人族找您了吗？”

“玲珑去人族了？”凌绝也是一愣，因为他在人族的时候并没有遇见齐玲珑。

“她是这样说的，离开已经有一二十天了。”

“哦，可能是去东越了吧，听说她曾经是司徒明恩的护法，想来也是位高权重。”

凌绝对齐玲珑没有印象，一直就以为她是个婢女，所以对她的去留也很不以为意。

百里知道齐玲珑是圣女，但为何藏着掖着身份也搞不清楚，也就没跟凌绝说她。

旋即，百里又道：“尊上，您就打算一直这样过下去吗？不想恢复前世记忆吗？”

凌绝恢复记忆是必然，血咒还没有应验，所以魔族和人族一定要有个结果才行。

依照魔族子民生长的速度，最多五年过后，便可形成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

不出意外的话，五年过后，炎煌大陆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百里心里五味陈杂，他既不希望炎煌大陆消失，也不希望凌绝此生有什么遗憾。

那血咒如果不应验，势必又落在他的身上。

所以，从私心来说，百里希望凌绝尽快恢复记忆，对未来有个比较明确的目标。

“恢复记忆，本尊要面对很多的事情。”

说着，凌绝覆手召出离火珏，没了幻影在里面，这玉反而越发殷红，肉眼都能看到上面血气流转。

这离火珏，其实是历代魔尊的本命玉。

每一代魔尊，都要靠这个玉来恢复魔族子民的前世记忆，让他们拥有前世的能力。

到凌绝这儿，魔族覆灭过后，他也不知道为何离火珏会一分为二出现在西蜀。

百里看凌绝犹豫不决，问道：“尊上可是在忌惮什么？”

他忌惮的，就是那个封印在灵池秘境的女人。他若恢复记忆，又如何面对苏引？

凌绝站了起来，跟百里道：“本尊离开一会儿，你把钓鱼竿收一收，先回圣殿吧。”

说着，凌绝拈了个手决，打了个结界罩住百里：“你是人族，受不得魔族的戾气，这样就能自由行走了。”

百里激动不已，朝凌绝深鞠一躬：“多谢尊上体恤。”

凌绝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走着走着就没影儿了。

再出现时，他已经来到了灵池，这边一如既往是白雪皑皑的样子。

湖面平静得像一块巨大的蓝宝石，映着天空的云朵，呈现出一片蔚蓝的样子。

魔族最美的风景就是这儿。

但往往，极致的美丽背后，就是极致的阴暗。除了魔族，无人知道这是吞噬魂魄的地方。

凌绝在岸边站了很久，纵身跃下了灵池，直接沉到了秘境之地。

这儿的气息仿佛更加凶戾了些，周遭的泥沙里全都是森森白骨和骷髅头。

因为有怨气，所以骨头不腐。

凌绝走向秘境结界处，静静看着里面那个白发苍苍的女人，她还是如沉睡了一样。

这个模样，与清风用幻术给苏引幻化出来的样子一模一样。

然而凌绝知道，那并不是幻术，那是苏引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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