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已至,周遭皆是寒意。
西宫寝殿的玄关外,灵虚道长在摆阵请灵,问询关于太子殿下魂魄的事儿。
炎煌大陆的修行者众多,但修鬼道的人少之又少,因为实在太难修,一着不慎就魂飞魄散。
而能修得在阴阳地界来去自如的人,那真的是凤毛麟角。
即便是灵虚道长,也只不过是会操控鬼道咒术。若是要通阴阳,就得用阴物来请灵。
他此时用的是七星罗煞剑,用心头血祭了剑,挥剑划出一道血色请灵符,“唰”地一下打在法坛上。
原本灯火通明的寝殿里,忽然间阴风阵阵,一股血气扑鼻而来。
“所……问……何……事?”
阴恻恻的声音从地下传来,仿佛是砂砾擦在地上发出的那种刺耳的声音,让人听得毛骨悚然。
灵虚道长颤巍巍念出了太子殿下的生辰八字:“西蜀太子殿下吴庄辰轩,字麒……”
“死!”
简单干脆的一个字,让寝殿所有人呆若木鸡。
灵虚道长又道:“太子殿下魂魄可在阴阳地界?”
“在!”
“如何能救?”
“通灵玉……以命换命……”
“如何开启阴……”
“放肆,三个问题已问完,贪得无厌的人族。”
灵虚道长话没问完就被打断,旋即一道血光从他的七星罗煞剑飞出,从他喉咙穿透。
实在太快了,魑魅魍魉离他这么近都没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血光穿过灵虚道长脖子。
然后,他就那样倒地气绝身亡。
那些没来得及问出的话,便堵在了他嗓子眼里。
玄关内,吴庄南昭伤心地抱着昏迷不醒的小殿下,指腹一下下触着他粉嫩的小脸。
他听到灵虚道长请灵的话了,那幽灵的声音一字不落钻入他耳膜。
没救了。
裕王说七天可救,但太子殿下已经昏迷了五天,只剩下不到两天的时间,怎么救。
灵虚道长问灵都死了,凡人如何去阴阳地界?
难道真的要逼着苏引,让她用一命换一命吗?
不可能。
他怎么做得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苏引为他已经九死一生,能做的她都做了。
“轩儿,是父皇对不起你,父皇没用……”
吴庄南昭难过得泪如雨下,如果可以调换,他宁可用自己的命来换回小殿下的命。
曾经他以为当帝君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此时才发现,他哪怕要个孩子平安都这么难。
玄关处,魑魅魍魉都默默看着悲痛欲绝的吴庄南昭,一句话都不敢说。
灵虚道长死了,所有希望就在苏引身上。
可是苏引已经为吴庄南昭做得够多了,难不成真的让她再去一趟阴曹地府?那是要死人的。
四人面面相觑,旋即又拖着灵虚道长的尸体离开了寝殿。
刚出门,就看到柳婵霜跌跌撞撞走了过来,四人连忙拱了拱手:“皇贵妃娘娘。”
“皇儿呢,本宫的皇儿呢?”
柳婵霜不顾一切冲进了寝殿,看到吴庄南昭坐在床边紧紧抱着小殿下,满脸万念俱灰。
她跪着走了过去:“皇上,臣妾听说苏引的寒玉镯可以通阴阳,可以去阴阳地界找皇儿的魂魄对吗?”
“那要一命换一命。”
而对苏引来说,那兴许是两命。
柳婵霜一把抱住了吴庄南昭的腿,哭得歇斯底里:“皇上,无双她只是臣子啊,皇儿是太子殿下,是西蜀的未来啊?”
“你说什么?”吴庄南昭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婵霜,“雅儿,你可知无双把心头血给了朕?还救了你们母子?”
“她是臣子啊,这不都是她该做的吗?自古以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难道您忘记了?”
吴庄南昭愣得说不出话来,傻傻地看着柳婵霜,有些认不得她了。
曾经她不是这样自私的,她恩怨分明,所以他们俩最后才成为了盟友。
可是……
“臣妾知道您爱着她,舍不得。臣妾答应您,只要皇儿活过来,臣妾把自己的命赔给她好吗?求求您了皇上,求求您。”
吴庄南昭气得瑟瑟发抖,哽咽道:“雅儿,你滚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皇上……”
柳婵霜看到吴庄南昭真的生气了,不敢造次,又跌跌撞撞离开了寝宫。
但她没回静思殿悔过,而是又急匆匆来到了元帅府。
元帅府此时也是灯火通明,苏引躺在东院外室的软塌上,听暮雨他们讲关于离火的过去。
越听越烦闷,越觉得自卑。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阿冬的声音:“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您来找公子吗?她在外室。”
苏引一愣,连忙站起来走了出去,看到柳婵霜穿着单薄的棉袍站在院子里,满头大汗。
她头发都跑乱了,这模样跟疯子差不多。
一看到苏引,柳婵霜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无双,我之前不应该打你,更不应该骂你,我向你道歉。求求你救救我皇儿好吗?”
她跪着走到苏引面前,拽紧她的衣角:“求求你救救他可好?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意外,我把这条命赔给你好吗?”
“皇贵妃娘娘,快起来。”
苏引回过神来,伸手去扶柳婵霜,但她不肯起来。
“求求你救救我皇儿好吗?他是西蜀的未来,是这天下的未来啊?无双,他是你救回来的,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再死去吗?”
暮雨沉不住气了,冷冷道:“皇贵妃娘娘,您可知道无双已经身怀六甲,她若去阴阳地界,腹中孩子势必不保。您的皇子可以活,难道无双的孩子就不能活吗?”
“我陪她一条命好不好?”柳婵霜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搁在了脖子上,“无双,把我这条命赔给你,可好?”
“不好!”萧暮也走了出来,怒视着柳婵霜,“皇贵妃娘娘好自私,我家将军早前为了皇上差点死了,你可晓得?”
柳婵霜没理会萧暮,依然紧紧拽着苏引的衣角:“无双,你还记得皇儿对你笑的样子吗?他那么喜欢你,你可不可以救救他?”
苏引没吭声,但脑子里却冒出了小殿下那可爱懵懂的小脸。
朝她笑,跟她讲话,那么喜欢她。
柳婵霜哭得要晕厥了,抱着苏引不松:“我们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灵虚道长问灵时死了,皇上取了三次心头血也招不回轩儿,但凡还有别的办法,我都不会来求你。我那么喜欢你,何曾想过伤害你啊?”
是的,她们曾经是极好的朋友。
苏引脑子好乱,好慌,她下意识捧着自己高高隆起的小腹,亦忍不住泪如雨下。
“我有个办法,可一试。”
前庭院忽然传来个凉凉的声音,是锦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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