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畔那一抹跌跌撞撞的血色残影,落寞,悲凉,却成了这阴曹地府最美的风景。
就连从不抬眼看过路幽魂的孟婆,也都忍不住一愣。
千年前凌绝闯阴司时,何等的冷傲不羁,碧落黄泉风景无数,可他眼里只有离火。
如今的他外形未变,却不再是当年那暴躁的少年。
否则,阴司又是一片生灵涂炭。
凌绝走了好久才走到孟婆跟前,问她:“婆婆,无双曾来过奈何桥吗?”
他一顿,想起了生死簿上的记载,又道:“或者,她叫离火。”
曾经,离火是阴司最厉害的鬼王,拥兵百万。
也就是说,她是把十殿阎罗都踩在脚下的存在。
孟婆摇摇头:“过奈何桥的幽魂是去六道轮回的,鬼王是阴司的重犯,不能轮回。”
“她到底犯下什么错?”
“老身不知。”
于是凌绝便没再问,微眯起眼看着血尸骨骸横流的忘川河。
也不知道这千尺黄泉下那十八层地狱到底是什么样的,苏引曾经就被囚禁在哪儿。
她犯下了什么弥天大祸被囚禁?
又如何逃出来的?
阴司的人似乎很不想提及她,但也没有将她怎么样,这其中又有什么秘密呢?
凌绝疑惑极了,却又不知所谓。
孟婆睨了他一眼,又道:“魔尊殿下还是请回吧,阴司终究不是你该呆的地方。”
“阴曹地府永不见天日,婆婆可习惯?”
“没有什么习惯不习惯的,就好比魔尊殿下在戾气横生的地方,不也习惯了吗?”
“婆婆说得极是,告辞!”
凌绝转身就走,孟婆忽地又叫住他:“听闻鬼王曾徇过私,擅自将一颗七窍玲珑心给了凡人。”
“……七窍玲珑心?”
在炎煌大陆上,有七窍玲珑心的只有吴庄南昭一个人。
莫非,那是苏引给他的?
可时间不对啊?
凌绝还想再多问一些话,但孟婆显然不想再跟他讲话,开始接待过往的幽魂了。
于是他便离开了忘川河,直上了阴阳地界。
阴阳地界就好比阴司和人间的狭缝,成了三不管地带,所以这儿是孤魂野鬼的天堂。
天气依旧恶劣,飘着雨,刮着厉风,十分的阴霾。
不过数日,这儿又来了好些孤魂野鬼,但大都是那种低阶的灵,成不了气候的。
它们看到凌绝,立即就飘得远远的,因为他身上戾气太凶,一碰着就灰飞烟灭。
凌绝没理会这些弱小,覆手召出离火珏,又开始搜寻苏引的残魂。
来来回回无数次,什么都没有。
那些小鬼远远问:“魔尊殿下,您在找什么?”
凌绝问:“你们可曾听过阴司的鬼王离火?”
“不曾听过。”
“离火是谁?”
“我听过我听过。”
一团黑漆漆的幽魂飘了过来,凌绝看了好久,才发现这是个侏儒鬼修,也就三尺高的样子。
但看他修为,应该不低。
凌绝问他:“阁下如何称呼?”
“魔尊殿下不过是路过此地,便不用知道在下是谁。不过您说的离火大将军,在下很早之前就听过。”
“哦,你且说说看。”
“嘿嘿,不瞒魔尊殿下说,在下是做兵器生意的,最近正好需要一大批陨石……”
这侏儒讪笑着搓了搓手,又道:“在下听闻魔族漫山遍野都是陨石,且品相非常不错。”
凌绝扬起眉,居高临下看着他:“所以,你是要本尊用陨石来跟你交换消息么?”
“嘿嘿……”
“好,你且与本尊说说,若是敢诳本尊的话,你这区区千百年修为,还不够本尊塞牙缝。”
“不敢,不敢,说起这鬼王离火啊……”
……
皇宫,御书房里。
遣退所有人过后,吴庄南昭将寒玉镯拿出来放在长几上,指尖上凝出一缕剑气,又一次扎进了心口。
剜出的心头血滴在寒玉镯上,很快就浸了进去。
镯子里的血雾汹涌澎湃,仿佛在给吴庄南昭回应似的。
“无双?”
吴庄南昭顿时激动起来,都顾不得包扎伤口,那伤口还溢着血水,把衣服都染红了。
他双手捧起了寒玉镯,柔声喊道:“无双,你听得到朕讲话吗?听得到的话,给朕一些回应好不好?”
然而并没有,虽然寒玉镯能吞噬吴庄南昭的心头血,但一直没有与他产生共鸣。
大半个月过去,吴庄南昭每天都会用心头血来养寒玉镯,以至于整个人憔悴到不行。
他虽然是修士,到底也是血肉之躯,有些撑不住。
每天用心头血养寒玉镯时,他都希望苏引能给些回应,可每次都让他失望至极。
一开始还激动不已的心,现在开始绝望了。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寒玉镯里到底有没有苏引的残魂。
等了许久,瞧着寒玉镯依旧没反应,吴庄南昭有些崩溃了,捏着镯子一阵悲从中来。
“无双,朕好想你啊,真的好想……你何时才能归来?”
寝殿的肉身靠着灵蛊支撑,虽然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它最多只能撑一个月时间。
一个月后怎么办?
难道就按照苏引说的,剖腹取子吗?
“无双,你若还在人世,就给朕一些回应好不好?让朕不要盼得这样无望啊。”
镯子里面的血气汹涌了一阵过后又归于平静,吴庄南昭的心又一次沉到深渊里。
这忽然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玄关外,赵真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便走了进去:“皇上,老奴为你包扎伤口吧?”
“赵真,无双会不会真的回不来了?”
“老奴也不知道,若真是这样,逝者已矣,皇上还是要好好过日子啊?您还有小殿下和皇贵妃娘娘呢。”
赵真脱下吴庄南昭的中衣,看到那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心口,也忍不住一阵唏嘘。
每天三次这样扎,谁人又受得了?
他这伤口附近的皮肤都成紫黑色了,再这样下去,多高的修为恐怕也撑不住。
“皇上,有道是‘尽人事,听天命’,您为苏将军付出这些,她在天之灵也看得到。”
“在天之灵?”吴庄南昭怔了怔,颤巍巍站了起来往外走,“无双不会死的,不会离开朕的。”
“皇上您去哪儿啊?”
“朕回寝宫去守着她,守着她的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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