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戾气横生的魔族,居然能长出粉嫩的小喇叭花,虽然开得都比较磕碜。
漫山遍野的花儿,随着厉风摇曳,倔强而不屈。
凌绝柔声问苏引:“喜欢吗无双?都是我亲自种的,整整方圆十里都是这样的花。”
这便是凌绝为苏引铺的十里红妆,每一朵花,都是他用灵力呵护着的。
亦如千年前,哪怕拼着魂飞魄散,他也用灵力护住了为苏引搭的草屋,以及屋前种的花花草草。
在他眼中,哪怕世间繁华三千,也不及苏引一个。
苏引意味深长地睨了凌绝一眼,冷冷道:“尊上莫不是忘记了,这是什么地方?”
在苏引的记忆中,这漫山遍野都是血雨腥风。
当年就是在这儿,魔族不惜用圣地魔婴设立陷阱,诱她领兵误入陷阱,于是百万雄兵困死在这儿。
铺天盖地的暗箭,黑压压将百万雄兵全都射死。
非但如此,也不知他们从哪儿引来滚烫的岩浆,直接将百万大军埋在了熔岩中。
后来苏引没有办法,只能用术法收了他们所有人的魂魄,却又被四大长老夺走封印在灵池。
那时候的苏引,愤怒到了极致。
于是不惜祭献自己,召来九天神雷引燃雷霆之怒,在魔族烧了足足七天七夜。
那九道弑魂咒,也打得凌绝魂飞魄散,从那之后魔族覆灭被冰封。
所以,他们之间哪里还有爱,都是恨。
从千年前恨到千年后,从九幽之下恨到九天之上。
少顷,凌绝轻声道:“我以为,这些天你与我……是心甘情愿的。”
苏引轻呲一声:“心甘情愿?你趁本王醉酒占了便宜,这难道叫心甘情愿么?种些野花,就叫十里红妆?”
“……”
凌绝的温柔僵在眼底,他没想到苏引如此不屑他一番心血,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你可还记得,千年前本王的百万雄兵就死在这儿。你以为种下这花,就能掩住那腥风血雨,遍地尸骨吗?”
苏引敛下眸子,藏着眼底的伤悲。
她下意识捂着胸,那里面是没有心的。
一个没心的人,又怎么懂十里红妆的意思?
她不再像当初从大荒出来时那么懵懂,也不会如曾经飞蛾扑火般再去跟随一个人。
而那个人,千刀万剐了她九十九世,导致她永生永世都不能轮回。
曾经只想做一世人的愿望,就成了痴心妄想。
这叫她如何心甘情愿?
“无双,我们不要再闹了好不好?闹了千年,恨也恨了,打也打了,言和好不好?”
纠缠千百世,凌绝再不想与苏引闹下去。
他很清楚,闹下去的结果就是,他们永远都渡不过这劫,永远都被诅咒着。
而最重要的是,天尊已经不行了。
他的身份何等尊贵,陨落的时候定会逆转三界气数,如果没人能压住这浩劫,那天下会大乱。
擎辰,是绝对压不住的。
而凌绝身上还有千年前苏引下的诅咒,这诅咒不解,他也压不住天尊陨落带来的劫数。
可这一切,他无法跟苏引说。
千年前苏引打上九重天伤了天尊,天族律例十分严格,她若不负罪,这罪孽就还在。
而以苏引的性子,想让她对天族俯首称臣,除非山无陵,天地合。
苏引睨着凌绝,很是不屑地道:“言和,你当我还是当初满世界追着你跑的灵识?”
“恨了那么多年,你都放不下吗?当年你火麒麟军被埋伏,不是我下的诏书。”
“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人就死在这圣殿之下。”苏引睨着凌绝,“心你已经拿走了,我们谁都不欠谁。”
“对不起,剜心的时候我神志不清,那时候……”
“本就是你的心,拿走就拿走便是,没什么好解释的。”
解释就是借口,借口都是掩饰,她没兴趣听。
凌绝看苏引眼底生出的寒意,急了:“无双,你明明还爱着我的,这些天我们……”
“不过是本王醉酒了,有什么好奇怪的?即便那男人不是你,本王若是兴致来了,也能颠鸾倒凤。”
“苏无双,你疯了是不是?谁敢碰你试试看。”
凌绝顿时被苏引给气着了,本以为这两天醉卧温柔乡,苏引清醒过来会乖乖待在魔族。
谁知道,一切不过是他自以为的黄粱美梦。
凌绝气不过,一把将苏引拽到跟前。
还没说话,苏引脸一沉,覆手招出幽冥剑:“要打么?”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千年前你不也把我打得魂飞魄散吗?我足足找了一千年才把碎散的魂魄找回来。”
苏引用剑锋推开凌绝,冷冷看他一眼,拈了一道符箓覆手扔了出去。
山野间,忽然燃起了一片幽冥火,把漫山遍野的喇叭花全都烧得一干二净。
凌绝惊得目瞪口呆,气得唇瞬间绷成了弦,眉眼间生出了寒意。
“无双,你可知道我养这些花需要多少心血?”
“可我并不稀罕。”
言罢,苏引转身顺着圣殿外的小径走了出去。
凤凰岭上,浔儿在和无数与她一般大小的魔婴娃娃放风筝。
她手拿风筝,身后跟着仰慕她的那些魔婴娃娃,真真儿是众星拱月。
玄麒和云宝也在浔儿身边,寸步不离地守护着,还不要那些魔婴娃娃跟她亲近。
在魔族,浔儿的身份是至高无上的。
苏引思虑许久,喊道:“玄麒,云宝,过来我们去接百万将士回家。”
浔儿看到苏引了,立即奶声奶气喊起来:“娘亲,娘亲快来陪宝宝放风筝。”
其余的魔婴娃娃也跟着喊:“魔后,跟我们一起放风筝吧,可好玩啦。”
魔后?
苏引扭头看了眼还杵在圣殿外生闷气的凌绝,很是不屑地笑了笑,又转身离开。
玄麒带着云宝踩着幽冥火飞腾而来,霸气至极。
站高山之巅俯瞰他们的魔焰,相比之下都有些逊色。
“主上,咱们不把小姐带走吗?”玄麒问。
苏引想着阴阳地界那遍地狼藉,再看看凤凰岭上与魔婴娃娃玩得不亦乐乎的浔儿。
她似乎,很喜欢这儿。
于是她轻叹道:“咱们去阴阳地界居无定所,还是不要带着她去受苦了。等过些日子,再来接她吧。”
“属下打听到,魔尊将百万阴兵放出来为他们建造城池,表现不好的,就被打得灰飞烟灭。”
苏引脸一沉:“还有此事?”
“千真万确,魔族的化尸洞里,遍地都是骨骸,是当年的火麒麟军。”
“走,随本王去灵池看看。”
奴役她的人,还把人打得灰飞烟灭,这又是一笔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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