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不要啊!!”
百里看着天边一抹血色,喊得声音都变了调。
凌绝怎么可能撑得住那洪荒的力量,他在骨鞭的面前,渺小得只有那么大一点点。
百里凝出乾坤印想要破了结界,但他受伤了,压根冲不破凌绝下的这个结界。
他喝道:“玄麒,赶快打开结界!”
玄麒还望着天边,周身烈焰滚滚,以至于他的真身越来越透明,最后形成了幻影。
他居然在祭献自己的元神。
百里大惊失色:“玄麒,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赶快打开结界让我出去啊,快啊!”
“紫薇上君,保重!”
玄麒扭头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百里,又看了看汹涌得越来越高的幽海,像是在告别。
随后,他化为一团强炽的幽冥火,朝骨鞭飞了过去。
因为他想起来了,想起来很多事,但已经来不及去捋清思绪。
祭献,是他眼下唯一能做的。
把他修行千万年的元神,毫无保留地祭献给天地共主。
“尊上,玄麒,你们这是疯了吗?天之痕的结界何其强大,岂是你们能修复的?”
看着凌绝和玄麒义无反顾地飞向天之痕,百里根本无法阻止。
他疯狂地撞着结界,急得眼圈通红:“尊上,尊上,您不要灰飞烟灭,求求你不要!”
然而凌绝根本听不到百里的话,亦或者他也不想听。
百里气得破口大骂:“云破晓你这疯子,混蛋,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世间多少人修行,多少万年才能出一个天魔,你就这样糟蹋自己吗?”
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逆了多少天命,改了多少命数?
我追随了你数千年,就是为了看你灰飞烟灭的吗?
后面这些话,百里说不出口。
他存在世间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云破晓。
那个他第一眼瞧见便想要一只守护下去的孩子,而后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成为天之骄子。
这世界风景无数,可他眼里只有他。
百里哭了。
苍穹之巅,在接近天之痕的时候,凌绝也凝出了自己的元神。
那是一个颠倒众生的上古天魔,头戴墨玉金樽,一身漆黑的皇袍,何等绝世无双。
他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骨鞭,这瞬间,就像抱住了天下。
“无双!”
凌绝一阵泪如雨下。
他从未想过苏引竟是天地共主,数千年前她从大荒长出来的时候,兴许就跟天之痕有关。
她的每次重生,都是为了这天之痕。
而他百转千回,却只是为了她。
“无双,你怎么能抛下我和孩子,独自承受这些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和你承担一切?”
此时,骨鞭四周碎散的血雾慢慢凝成了人形,依然是模糊不清的样子。
但凌绝知道,她就是苏引。
她仿佛在看凌绝,身后伸出手轻抚凌绝的脸庞:“为什么不离开,你会灰飞烟灭的。”
三界之中,不管是魔也好,仙也好,还是人鬼也好,都会灰飞烟灭。
但天地共主不会,因为她是天生地长的灵力形成,生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守护者。
凌绝看着眼前这看不清样子的幻影,想去摸摸,手却直接就从她身上穿透。
她就是个灵体。
他乞求道:“无双,让为夫再看你一眼可好?”
“我已经凝不出自己的样子了,你们快走吧,我用元神封印结界,还能撑几年。”
“不走!”凌绝毫不犹豫,“哪怕是灰飞烟灭,也要在有你的地方。”
苏引沉默许久,只说出两个字:“傻子。”
这声“傻子”好伤怀,以至于凌绝眼底的泪珠“唰”地一下滚落出来。
他终于想起,为何看到洪荒会有那样熟悉的感觉。
因为他曾经……
轰轰轰——
天之痕里又一阵电闪雷鸣,于是那黑气翻滚着往外冒。
封印的结界上出现了斑驳碎裂的痕迹,眼下的苏引,已经没有神力再将结界修复。
就在此时,一团强炽的幽冥火卷席而来,越过苏引和凌绝,扑向了天之痕结界。
是玄麒!
“阿麒!”
苏引尖叫道,然而阻止不了玄麒的祭献。
大概是因为玄麒的祭献引起了雷霆之怒,倏然之间天际电闪雷鸣。
乌云咆哮着翻滚而过。
凌绝低头看了眼脚下,顿时目瞪口呆。
幽海的水涨了千尺高,逐渐将阴司淹没,水面上到处都是浮尸。
而与此同时,人族也是狂风暴雨,那天黑得就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甚至于九重天上,也都暗无天日。
毫无疑问,结界如果破裂,三界将会在瞬间化为混沌。
苏引尖叫道:“夫君,快走!”
“我是你夫君,怎么能走?”
凌绝召出天魔剑,气势汹汹地站在了结界前,眉间那天魔印,倏然间泛起了金光。
他高高矗立于天之痕,身后宛如千军万马。
一人成军,绝不是空穴来风。
轰——
巨雷疯狂地劈下来,骨鞭又飞向了天之痕:“夫君,离开这儿,快!”
怎么可能?
凌绝心酸地思忖,随后天魔剑脱手而出。
他取眉间血结了个印打过去,于是天魔剑形成了无数剑芒,宛如在天空中织了一道剑网。
凌绝望着被巨雷打得不停涣散的血雾,哽咽道:“无双,好想再看看你的样子。”
“夫君?”苏引仿佛预感到什么,忽然又飞到了凌绝身边,“夫君,你不要做傻事。”
“不傻,我只是想守护你。”
你守护天下,而我只想守护你,这个信念永远不变。
所以,即便苏引曾经把他的记忆抹去无数次,他始终都在芸芸众生里找到了她。
——是的,凌绝想起来了,想起了他的出生。
只是,他已经没有时间跟苏引诉说衷肠。
逐渐的,凌绝元神也开始慢慢散去。
——他也在祭献自己。
因为只有封住这个结界,三界便能又存在几万年,甚至几十万年。
若是封不住,三界就没了。
他的孩子,他和苏引的孩子,他的子民……
不可以毁灭!
“夫君!”苏引肝胆俱裂,瞬间化成了她鬼王的样子。
不,不是鬼王。
她虽然带着骷髅头发冠,披着幽冥火织就的皇袍,脸也还是那张脸,美艳不可方物。
但她的气场好强,好尊贵。
她的眉眼之间,怜悯着万物苍生,所以她看上去特别慈悲,就仿佛世间唯一的神祇。
“夫君!”
苏引含泪看着凌绝,是爱,是恋,也是悲。
他们两个本不该相遇的,是她当年太贪婪……
此时凌绝散得只有一半了,柔情万种地看着苏引,低着头,轻轻吻住了她颤抖的唇。
他说道:“你曾答应过我,只要陪着你历经世间三劫,便许我生生世世,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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