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6章她像一盏灯

西蜀，京都城。

吴庄南昭看着镜中的自己，竟生出几分恍如隔世。

重病的时候，他明明清楚感觉到自己马上就要魂飞魄散，却奇迹般生生又挺了过来。

此时他的脸，虽然还很憔悴，但那股死气没了。

太医也无法解释这事儿，因为当时他的情况真的太遭，那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死亡。

但没死成。

“父皇，父皇！”

寝殿外，传来小公主思引的声音，奶声奶气的。

很快，一颗小脑袋歪着扒在了玄关处，冲着吴庄南昭一脸的笑眯眯。

吴庄南昭回过神来，上前抱去思引：“怎么一个人来找父皇啊，阿魑和阿魅呢？”

“鬼鬼护送哥哥去朝堂了，引儿一个人好无聊，便来约父皇去花园赏菊，父皇要去吗？”

“引儿相约，父皇怎么着都要答应的。”

思引立即勾住了吴庄南昭脖子，在他脸上狠狠吧唧了一口：“嘻嘻~”

阿魉在门外，看到吴庄南昭出来，连忙走了过来：“主上，您身子刚好，这便要出门吗？”

“今日风和日丽，朕陪引儿去花园中转转。”

“属下给您拿件厚点儿的斗篷吧？”

“不用，朕也不冷。”

说话间，吴庄南昭已经抱着思引走了好远。

远远的，便看到御花园中一片五彩斑斓的秋菊，红的黄的白的都有，特别好看。

柳婵霜拿着一只小陶罐在花草间走来走去，好像是取上面的花蜜。

她穿着素净的罗裙，头发也简单地用缎带束了一下，显得特别清新脱俗。

吴庄南昭远远瞧着，不警觉想起了苏引，她曾经也这样打扮过。

这一幕好像。

思引在吴庄南昭耳边小声道：“父皇，母后在采花蜜，说是要给父皇熬菊花粥喝。”

“哦？”

吴庄南昭信步走了过去，看着柳婵霜那小陶罐里已经有小半罐的蜜了，想必是采了许久。

“雅儿，宫中有花蜜，何必亲自来采呢？”

“臣妾听秦太医说，菊花蜜能够平肝明目，清热解毒，臣妾便寻思给皇上做点儿花蜜粥。”

柳婵霜直起身子，看着逆着光走来的吴庄南昭，浅浅一笑。

“您身子才好点儿，为何不多歇息几天？引儿，快下来别让父皇抱着，父皇身子还很虚。”

“无碍，朕这么大个人，还抱不起她一个小丫头吗？”

柳婵霜上前抱起思引，嗔了吴庄南昭一眼：“臣妾可不愿意再看到皇上生病的样子。”

那日病发时，吴庄南昭立即下了诏书让太子殿下继位，柳婵霜垂帘听政，李斯和祁星落为辅政大臣。

他似乎知道自己活不了，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再后来，吴庄南昭就一直昏迷，柳婵霜在床边足足守护了三天三夜，眼睛都没敢合一下。

原本以为吴庄南昭挺不过去，谁料他又奇迹般醒了。

这事儿过后，柳婵霜就特别在意吴庄南昭的身子骨，每天的药膳都要她亲自来做。

吴庄南昭看柳婵霜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你呀，就是想得多。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朕如今也四十上下，与年少时不可同日而语，迟早都是要走的嘛。”

“皇上怎可说这样不吉利的话？您是真龙天子，是有神辉庇佑的，会长命百岁。”

“傻瓜，多大个人了，还信那些有的没有的。”

吴庄南昭心里明白，他这一世之所以能成为帝君，不过是前世的福报所致。

他数次的险象环生，都是因为前世的福报。

所以，他是没有来世的。

他只能尽可能的，在灰飞烟灭之前给妻儿更多的呵护。

稍顿，吴庄南昭又道：“让宫娥来采花蜜吧，今日天气不错，朕陪你们去街上走走。”

柳婵霜脸色一喜：“好啊，皇上想去哪儿？”

“好久没去幽冥殿了，朕忽然想去看看。”

柳婵霜的笑容忽然就僵在脸上，但很快平复了：“好，臣妾便陪您一起去看看。”

……

金身裂开的时候，吴庄南昭就一直重病，所以并不知道金身裂开一事。

后来主事把这事儿通报到宫中，柳婵霜便派人来修缮了一下。

但是金身裂得太厉害，修好过后依然能看到明显的痕迹，所以原本慈悲的鬼王金身，变得有些狰狞。

吴庄南昭来时，苏引也在幽冥殿中，她听百里说了金身裂开的事儿，就过来看看。

她刚在打量，便听到吴庄南昭的声音，立即附身在鬼王金身上。

殿前，吴庄南昭一手抱着小公主，一手牵着柳婵霜，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后面跟着阿魅阿魉两鬼。

“雅儿，你说无双还会回来吗？”

“臣妾不晓得呢，不过她是鬼王，应该会回来的吧？”

“就是不知道她回来时，朕还在不在这世上。”吴庄南昭轻叹一声，又道：“朕夜里梦见她了。”

“哦？”

“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朕，看得朕毛骨悚然。朕在想，她是不是要拿回她的心脏了。”

“皇上别瞎说。”

说话间，三人已经进了幽冥殿。

吴庄南昭将思引放下来，怔怔看着苏引的脸，许久，才发现这脸有些不对劲。

“雅儿，你看无双的脸……怎么没有之前慈悲了？”

柳婵霜哪里敢告诉吴庄南昭真相，炎煌大陆所有的金身都裂开过，这是修缮好的。

她讪讪道：“啊，臣妾觉得还行啊，皇上会不会是看错了啊？”

“不会啊，这不像是无双的样子，瞧着些许狰狞。”

“可，可能皇上许久没见到无双，记不得她的样子了吧？”

怎么会记不得呢？

那张脸刻在了他心头，一颦一笑，开心的，愤怒的，悲伤的，都印在了他心头。

“咦？”

就在此时，小思引歪着头看着金身，大眼睛忽闪忽闪。

她看到苏引了，所以很是好奇。

苏引连忙竖起手指，跟她做了个禁声的动作。

思引愣了愣，吓得忙转身一把抱住了吴庄南昭的腿：“父皇，这儿不好玩，咱们走吧？”

吴庄南昭俯身一把抱起思引，指着鬼王金身笑道：“引儿，知不知道这是谁？”

“这是个菩萨！”

“不是，她是父皇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朕的救命恩人。你的名字，便是父皇取了她一个字。”

柳婵霜默默看了眼吴庄南昭，一脸落寞：“皇上……还是放不下无双吗？”

“傻瓜，放不下的只是她对朕的意义。她曾经像一盏灯，引着朕披荆斩棘，争这天下。”

金身上，苏引愣在当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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