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元帅府,熟悉的人,一切都是熟悉的。
可是,苏引自己却陌生了,她觉得自己仿佛误入人间,整个人显得与这儿格格不入。
夜里好安静,她坐在房梁上,还能想起曾经云破晓陪着她坐在这儿吃烤鸡的情景。
明明也不过数年的时间,她却仿佛过了几世,甚至更久。
终归,是人鬼殊途。
“公子,您又坐那么高作甚?”
正思忖着,院子里传来阿冬的声音。苏引低头,便看到她提着灯笼,拎着一个食盒来了。
看她穿戴的还是晚膳前的样子,可能一直没睡。
“你怎么来了呢?”苏引看了眼夜空,跃下房梁,“这都三更天了,你还没休息吗?”
“我不想睡,想与公子说说话,便做了些公子爱吃的点心拿过来。”
阿冬拎着灯笼进了外室,点好蜡烛,才把点心全都端了出来,都是苏引喜欢的。
苏引站在一边看着阿冬,为人妻,为人母过后,她再也不是当年小丫头的样子。
眉眼之间有母亲的慈悲,也有女人的温柔。
“阿冬,这些年你过得可好?”
“谢谢公子记挂,都挺好。”
阿冬拉着苏引坐下,才又道:“东越与西蜀签了休战条约过后,军中也没什么事,我和夫君便回了京都城。觉得还是住在元帅府开心,一大家子的人。”
“我瞧着阿暮看你的眼神,满眼都是情,想来对你也是极好。”
“夫君总说他比我大不少,要像孩子一样呵护我,所以素常我在他面前有些任性。”
“女人会撒娇,才会好命。”
阿冬羞涩地笑了笑,想起苏引与云破晓相爱相杀的感情,便不再说什么。
怕苏引听着难受。
苏引尝了尝几样点心,还能尝出需多年前的味道,可见阿冬有多用心。
稍顿,阿冬道:“公子,您不然就在元帅府住吧,把浔儿和重儿都接过来,这样咱们元帅府就热闹了。”
“傻瓜,魔族的成长方式与人族不一样,来这儿不是要把人吓坏嘛。”
苏引说着比划了下:“浔儿现在已经到我这儿了,重儿也高了不少。”
“听起来,魔族一定是个极好的地方。”
“并不好,魔族的气息凶煞,寸草不生,漫山遍野能长出来的,也就喇叭花了。”
现在苏引大概明白,为何凌绝费尽心思都要在魔族种上喇叭花,因为那是他们的爱情信物。
当初在洪荒时期,他从不周山顶摘了一朵喇叭花给她。
而她从大荒出来,也顶着一朵喇叭花。
那是属于他们俩的甜蜜。
阿冬轻叹一声,又道:“公子,尊上还会回来吗?我好想回到十年前,我们都在火麒麟军营的时候。”
那时候虽然天下纷争,却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
那时候,云破晓也还不是魔。
苏引亲昵地捏了下阿冬脸蛋,笑道:“时光倒回,你还会去我们家做小厮吗?”
“要,公子在哪儿,阿冬就在哪儿。”
“笨蛋!”
……
后半夜的时候,苏引强行让阿冬去休息了。她又在元帅府转了一圈后,悄然离去。
也没立即离开京都城,而是来到了司马府。
司马府的下人们已经起床打扫卫生了,房前屋后。
大夫人是个很苛刻的主母,所以司马府的下人历来都是起得最早,睡得最晚。
苏引隐了身,径直往苏长熙所在的院子走去。刚到门外,就听得里面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老爷,实在不行,去宫中请太医来看看吧?您看看,这都咳血了,如何是好?”
“不用,咳咳,咳咳咳……老夫不过是老了,生老病死常有的事,不用强求。”
“您别乱说话,什么生老病死常有的事儿,您走了我们可咋办?焕儿咋办啊,他虽然纳了几个小妾,可到底还没娶正妻啊。”
“咳咳……不要提那个孽子,老夫就当没生他。”
“焕儿他怎么了,不就是爱玩一些吗,怎么就孽子了呢?您是他爹,怎么可以这样说他?”
“你还护着他,这些年他闯了多少祸?刚纳个妾就忽然暴毙,这都第几个了?咳咳,咳咳咳~”
“哎呀老爷,那小妾不知道怀了谁的娃,焕儿不过说了她几句就气死了,这能怪谁呢?”
“滚出去!”
“老爷~”
“滚!”
大夫人气急败坏地走了出来,躲在墙角的苏涣又急急走了过来:“娘,老不死的咋样了?”
“混账东西,你怎可这样称呼你爹?”
“你看他一天天把我骂得多凶,这世上有几个当爹的像他?”
“那也不能这样骂,他是你爹。”
“都病入膏肓的人了,还有多少日子?你啊,赶紧把那些贵重东西藏起来吧,不然等老东西一走,那两个女人不会善罢甘休的。”
“你瞎说什么?还不快走,别给人瞧见。”
母子俩趁着暮色匆匆离去,没再管屋内咳得惊天动地的苏长熙。
苏引隐在暮色中,气得瑟瑟发抖。
她走进厢房,看到苏长熙坐在床边咳嗽,唇角都是斑斑血迹。
老仆阿福在苏长熙身边伺候着,不停地给他顺背,安慰他:“老爷,大公子是大夫人生的,他自然护着些,您别气了。”
“老夫怎么生出了这种孽子,比不得七儿一根脚指头。”
“七公子乃是世间绝色,咱们凡人哪里比得上呢。”
“我七儿怕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门口苏引未现身,却泪眼婆娑。
好些年不见苏长熙,发现他好瘦了,皮包骨似的,再没有他年轻时温文儒雅的模样。
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的顶上三花马上要灭了,说明他真的没有多少日子了。
“咳咳,咳咳咳……阿福啊,你去准备些供奉,咱们去幽冥殿看看七儿。再不去,我怕是没机会去了。”
“老爷,天气转凉了,您身子骨也不好,等稍微好点儿了再去吧?”
“我知道自己的身子骨,怕是好不了了。你去准备吧,准备好了回来伺候我起床。”
“……好吧,那老爷稍微歇着些,小人这就去准备。”
阿福把苏长熙扶上床,急急走了。
苏引走过去静静看着面色死灰的苏长熙,想起了在司马府生活过的那些日子。
虽然不曾给她很多疼爱,但关键时刻却从未退缩过。
短暂的,十八年的父女情。
看苏长熙的这样子,估摸也就三五天好活了。
可苏引不想让他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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