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星落和袁熙亲自带人去引魂台,将阿魉的尸体抬了回来,而别的骑兵因为被异化,死后都化成了一滩血水。
本就阴风阵阵的引魂台,仿佛更阴了些。
阿魑的尸体抬回来后,着实把阿冬吓了一跳。
她一直是随军的军医,自然见过各种各样的伤,却没有一个像阿魑伤得这么重。
阿魉身上有好多剑伤,还有几个血淋淋的窟窿,以至于五脏六腑都流了些出来。
右胳膊生生被人砍断,断肢也被捡了回来。
阿魉死前祭献了魂魄,尸体与魂魄入阴司的人不一样,是微微一碰就会碎的那种。
阿冬将阿魉的伤口全部检查了一遍,难过得都哭了。
她咬着牙对祁星落道:“大将军,这血族真的是太可恶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祁星落红着眼圈点了点头。
紧接着,阿冬便一针一针将阿魉身上的伤全都缝了,包括断臂,她怕他下葬时不完整。
一直到第二天正午,阿魑身上的伤才缝合好。祁星落给他换上崭新的衣服,才敢去叫吴庄辰轩。
吴庄辰轩一夜未睡,一直在等阿魑醒来。
祁星落过来时,看到浔儿眼巴巴看着吴庄辰轩,微微蹙了蹙眉:“凌小寻,你在看什么?”
“回禀大将军,小人时刻都在等候殿下的召唤。”
“看样子你们也一夜未睡,都下去歇会儿吧。”
浔儿不想走,灵儿扯了扯她衣角,小声道:“殿下心情不好,咱们还是先走开吧。”
“我也想去军医营看看二护卫。”
对于浔儿来说,魑魅魍魉也是半个师父。
因为当初她在皇宫里生活时,和吴庄辰轩一起住在东宫,习文习武也都在一起。
如今阿魉死了,她心里也难过。
旋即,吴庄辰轩和祁星落也急匆匆出来了,径直朝军医营那边走去。
浔儿和灵儿便又跟了过去。
一夜未睡,吴庄辰轩整个人又憔悴,又阴霾,布满血丝的眼眸里,是看得见的凌厉。
他进屋后,众人纷纷打招呼:“殿下!”
吴庄辰轩抬了抬手,径直走到了手术台前,阿魉就躺在那儿,穿戴整齐,头发也梳了,很干净的样子。
可是,在这样风声鹤唳的情况下,穿戴这么整齐不免令人生疑。
袁熙解释道:“萧夫人说,人整理得干干净净,才好下葬。”
吴庄辰轩环视了一眼大伙儿的,上前解开了阿魑的衣服。
衣服下的遍体鳞伤,断掉的胳膊,气得吴庄辰轩瑟瑟发抖,他紧咬着后牙槽,目光一寸寸从阿魉身上划过。
随后,他轻轻拉好阿魑的衣服,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军医营。
从头至尾,他没说一句话,可谁都感受得到,他身体里汹涌而出的愤怒和杀气。
“殿下……”
袁熙想要跟过去,被祁星落拉住了:“四鬼与殿下的感情亦师亦父,别去打扰他。”
十五年的相护,那不是几句话就能表达的。
门外,浔儿犹豫好久,还是紧跟了过去,她知道吴庄辰轩难过的时候,会躲起来哭。
灵儿自然也急急跟了过去,她要保证浔儿的安全。
果不其然,浔儿在军营外的沙河边找到了吴庄辰轩,长身玉立。
风从他身边拂过,垂落他眉间几缕乱发,更添了几分乱世的沧桑。
吴庄辰轩一直背着手望着天,但浔儿知道他在哭泣。
小时候,吴庄辰轩受了委屈,或者做错事被罚哭了,就一个人躲到偏僻的地方哭。
浔儿每次都能找到他,问他为何要这样哭。
他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哭,眼泪不会掉下来。
可是,他此时的眼泪,却顺着眼角滚入发鬓,如决堤似的。
浔儿就远远站着,看着,跟着他泪眼婆娑。
少顷,她从苏引给的乾坤袋里拿出了一支糖葫芦,小心翼翼走了过去:“殿下,您要吃吗?可甜了。”
吴庄辰轩扭过头,看了眼双眼红红的浔儿:“你怎么来了?”
“小人是殿下的帐前小将,自然要跟着您走啦。”浔儿把糖葫芦递到吴庄辰轩面前,“您尝尝,好甜的。”
吴庄辰轩接过糖葫芦看了许久,狐疑问道:“这附近都没集市,你哪儿来的糖葫芦?”
“就是小人参军的时候,娘亲给的,让小人想家了就吃一颗,小人一直没舍得吃。”
“那你又如何舍得给本宫?”
“殿下因为二护卫离世伤心,吃糖葫芦就不会那么伤心了。”
“谢谢!”
吴庄辰轩竟没有拒绝,翻来覆去地看着糖葫芦,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本宫小的时候,因为要习文断字不能擅自出宫,鬼鬼就去外面买好多糖葫芦。”
“殿下也喜欢吃糖葫芦吗?”
“本宫不是很喜欢,是本宫的……”吴庄辰轩说着顿了顿,没往下说,咬了一口糖葫芦。
很甜,他并不太喜欢这种东西,但浔儿喜欢。
所以,每次他都缠着魑魅魍魉去宫外买糖葫芦。
这一转眼,就是十多年了。
浔儿和苏引一样,特别喜欢吃糖葫芦。所以,看着吴庄辰轩吃,她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
正巧吴庄辰轩眼底余光看到了,便又把糖葫芦递给了她:“本宫吃一颗就好了,其余的给你吧,谢谢。”
“殿下可以留在身上啊,难过的时候吃一颗就好。”
“不必,放在身上,本宫会想起一个人。”
想起那个每次骑着玄麒招摇过市进宫的女孩,刚到宫门口就喊:“哥哥,咱们今天去炸街。”
这许多年了,虽然有灵鹤经常和浔儿保持联络,却不知道她张成了什么样。
吴庄辰轩又走向了河边,坐在一块礁石上,召出了那只灵鹤:“浔儿,浔儿你在吗?”
浔儿愣在当场。
“我有好多的话想跟你说,二师父被司徒明恩杀了,连魂魄都祭献了,他连轮回都不行。浔儿,你在听吗,我想好你,真的好想你啊。”
这厢,浔儿仿佛傻了一样,哆嗦着唇想哭,却又不敢。
这瞬间,她好像去跟吴庄辰轩相认,告诉他她就在身边。
“浔儿,二师父死得好惨,身上全都是血窟窿,胳膊也被砍了一只。本宫好恨,恨及了那司徒明恩,好想杀了他。”
跟浔儿说话的时候,吴庄辰轩便没那么多顾忌,也不用刻意装作很城府的样子。
他好伤心,哭得像个孩子。
浔儿看在眼里,狠狠咬了下唇瓣,捏紧了负于身侧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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