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程（二）

“那伍班长骂你的时候，你就一点都不生气吗？”

这个时候成才也挤了过来参与了讨论，说实在话成才有些不太明白陈晨的处事风格。

他跟陈晨接触也算是比较多了，但是他看下去竟然只能找出温和这个词来形容陈晨。这个人仿佛是没有脾气一样，无论什么事情，成才都没有看见陈晨发火，至少到现在为止，陈晨没有生过一次气。

军队里实行的是连坐的模式，一个兵出错，一个队伍都会因此被责罚。因为五班有许三多这个大冤种基本是都是需要被加训的那一个，因为这件事情班里不少人都对许三多有情绪，要不是许三多是自己发小，成才自己可能也忍不下去这样的人当自己的朋友，但是陈晨每一次跟许三多沟通的时候都很温和，就好像之前被连累罚站、做俯卧撑的人不是他一样。

陈晨在班里也很出名，他的学历很高，但是体能很差，这样的对比让有些人对陈晨的学历也有些鄙夷的情绪在里面，虽然新兵连是分班的，但是大伙住都是住在一起，就成才自己都撞见其他班的人讨论过陈晨，说他清高，说他脑子有坑来当兵，说他学历有问题等等，各种不堪入耳的猜测。

虽然不知道陈晨撞没撞见过，但是成才私以为陈晨是知道的，因为有些人明面好奇实则质问嘲讽的语气太明显了，只要不是一个傻子就都能发现那话里的含义，更何况陈晨还是一个从小跳级的天才，但即便如此，陈晨也从来没跟这些人生过气，只是从来没跟他们再进行交流而已。

也许避免交流是陈晨发脾气的表现，但是在成才心里如果换成自己是那个大学生，早就蹦高上天了，就他高中的学历在整个新兵连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也就是他前头有一个陈晨压着让他骄傲起来总是差点事，不然他早就以高中生的身份炫耀起自己了，要是谁敢质疑自己的学历，那必须得干一架才能解决，别看成才一天笑嘻嘻的，但他可是下榕树的小霸王，怎么可能随便谁欺负呢？

所以陈晨这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行为着实让成才不太明白。

再后来成才发现陈晨总在休息的时候不在，他留心观察了一下，大多数是跟伍班长一起出去，他还以为陈晨跟自己一样是想跟这些班长、排长打好关系处好人脉呢，结果发现他跟了两天就发现俩人近乎没啥交流，就跑步。

不，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交流，毕竟伍六一总在旁边扯着大嗓门向陈晨怒吼。

比如，“呼吸都跟你说呼吸了，你得一边跑一边带着呼吸频率，你这样光有次数没有频率有什么用！”

再比如，“还高材生呢，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想不明白，那大学你咋考的，脑袋该不会学木了吧！”

甚至还有更过分的，“像你这样的，真正上战场估计得给自己跑死，你还是早点滚回去读书吧，别到时候趴窝了！”

每一次成才升起想跟陈晨学一起加训，都被伍六一的怒吼声给吓了回来，再有他身体素质还行，在连队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他自己也觉得不用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在训练体能上。

听见了成才的话，陈晨视线逐渐飘忽望向了远方，“你在家的时候，你爸妈说不说你？”

成才一听这话小身板一抖特别骄傲的说：“我爹可宠我了，除非我特别淘外，基本上都不说我，我上高中成绩不好，他都不骂我！但是三呆子就不一样了，他老是被他爹打，那一跑就老远，沿着山跑。”

急于炫耀的情绪使成才忘记了之前在车上说自己成绩特别好的话，陈晨也没有戳穿这件事，而是望向许三多，“那你呢，三多。你爸打你的时候你觉得他是对你好还是不好？”

许三多似乎想起了以前在家时被父亲追着打的场景，他的双眼空洞了一瞬又呢喃道：“我不知道，我，我总是犯错，但是我爹对我可好了，就是打人特疼，打人不好。”

陈晨听见这话笑了笑，“看，连许三多都明白，对你好的人即便他打你了也是对你好，更何况伍班长就只动嘴还没动手呢，他就是希望我更好一点，就像是对许三多那样。”

“那……那你是把伍班长当爹了！”

许三多的大脑承担不了太过于深奥的换算，他只能简单的想着他爹凶，但是对他好，伍班长也凶，但是也对他好，那似乎很合理的就把伍班长和爹划上了等号。

“什么呀！”陈晨是真的被许三多逗笑了，这应该算是他在父母离去第一次因为开心而笑，一想起伍班长那个样子自己管他叫爹的场面，陈晨又笑起来，“不是，我是指情感差不多，他们都是希望我变好的人，硬要说的话，伍班长更像我哥，那种严肃但是特别照顾我的大哥，虽然我只有一个弟弟。”

“我懂了，我有哥，俩哥！他们都对我好！”

许三多似乎明白了陈晨的意思，又想起了他的两个哥哥，大白牙又露了出来，这回连眼睛都笑没了。

陈晨又笑了笑，但是这回的笑让许三多看着总觉得跟刚才那个笑的脸颊泛红的样子不太一样，仿佛少了些什么。

“你还有个弟弟啊，他啥样，讲讲呗！”

成才是独生子，他是没有兄弟姐妹的，但是他一点都不羡慕其他人，他觉得独生子比家里好几个兄弟好多了，就拿许三多来说，那俩哥也就许三多喜欢，一天干啥啥不行，一个面的不行另一个滑的要命，没一个成器的。

虽然成才觉得多个兄弟不是啥值得得意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好奇像陈晨这样能供养出大学生的城里人的同胞兄弟是什么样子的。

“他呀，比我小很多。他刚生下来的时候我都十五了，正是在外面上学的年龄，跟他接触不多。但是我每一次回家他都好像知道我是谁一样一直粘着我直到我再次上学离家。”

“因为他年龄跟我差很大，大概率以后他上高中或者大学的生活费会是我出，可能以后工作后也得帮着点，当然例如像买车买房那样的事情我是不会管的。”

“他有什么事情都会跟我说，我上学的时候总会去研究些小孩子启蒙学的东西，我小的时候爸妈不太在意这方面，但是我想他还小，家里还有条件，我在学校成绩不错，以后工作也不太愁，所以我希望他能有想学的其他东西不要局限在学校里的东西，有点自己的爱好。”

说到这，陈晨还向两人挑了挑眉，“你们懂得，县里其实这方面的教育也是不怎么重视，所以我在外面学了很多东西，乐器、书法、一些球类的运动等等，只要我学会了我就会回家教他，看看他更喜欢哪种，所以他每次都特别希望我回家，就是这孩子长性不够，都只是凑凑热闹，到现在还没有发现他哪一点更喜欢的。”

“我以前的人生大概就是毕业后好好工作，看好他长大，他以后做什么都行，就是别长歪就行，我这个大哥唯一能帮他的就是在他还小的年纪提供他一切可以接触外界环境的条件，不至于以后想要学的时候来不及徒留遗憾。”

这样既温暖又有条理的话让成才和许三多俩人哑然，这样的计划和他们的生活太远了，但是莫名的又觉得羡慕，羡慕陈晨的弟弟。虽然陈晨比他们小，但是看平常的行为举止来说，陈晨简直跟一个成熟稳重的大哥一样，让成才和许三多希望陈晨做自己哥哥的这个想法都没有升起一点不好意思来。

他们都没有问，为什么这是以前的计划，成才是因为从字里行间和陈晨参军的决定感觉这里有事，但是很明显陈晨暂时没有想跟他们分享的欲望，他并不想讨这个嫌，而许三多就比较直接了，他根本没有察觉到陈晨语句中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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