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九爷坐在茶楼上抿着茶,远远听着一声犬吠,抬头看向了姗姗来迟的人,无奈地笑了笑。
“五爷,这回可又是怎么了?”
吴老狗耸耸肩,把袖子里探头探脑的三寸钉脑袋掖了回去,坐在了桌子旁拿起茶便喝。
“抱歉了小九,你也知道这家里的口子多,嘴巴就多,挨个哄过来要点时间。”
解九爷听罢,又无奈地摇了头,想着下次约这笨狗出来可得提前着些了,随后想起了什么,起了戏弄之心。
“哟,这多出来的嘴巴,难不成是霍家新当家?”
吴老狗这一口茶还没吞下去,硬生生地被呛住,险些把坐在对面一脸戏谑的解九爷喷个满脸。
“小九,玩笑话不是这么开的,你想害死你五哥吗?”
解九爷见状,哈哈一笑,起身绕到吴老狗身后给这笨狗顺气,却还不打算放过他。
“自然不会想害你五爷了,玩笑话罢了。不过五爷你也是时候成个家了,什么时候给你的小九添个嫂子啊?”
这一次,吴老狗这口茶是毫无遗漏地喷给了解九爷。看着对方一脸苦笑,吴老狗心里倒是乐呵,想着谁让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耍老子,自作自受,嘴上却来着别的。
“我都不急,你急个什么?这霍仙姑虽然漂亮,合作很好,可惜太攻心计,而且……”
吴老狗说罢,皱了皱眉,一旁苦着脸擦着衣服的解九爷抬起了头,对着下面的内容起了兴趣。
“霍家太乱,我只帮她一把,但是绝对不想再多什么关系,否则怎么死的都还不知道。”
最毒妇人心,这话套在他们身上可一点也不为过。
吴老狗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这霍仙姑上了当家的位置之后,他就想着尽量离着她远些。不说一开始没动心,这等美人是个男人的心都得颤那么两颤,只可惜……
“五爷倒是学聪明了,不过为何托我,而不是让自己的伙计把这些请帖给九门送去?”
解九从怀里掏出了装着请帖的信封弹了弹,挑眉看向吴老狗。
“既然结了盟,那就做完去。我和你关系最好,由你递出的请帖他们大多不会拒绝,而我……非议太多。”
吴老狗擦了擦嘴,微叹一口气。
“小九,有什么小菜来一点吗?”
待茶楼离开后,吴老狗慢悠悠地踏步在街景市区中。每每路过小吃摊位之时,受到香味吸引的三寸钉便探头探脑地出来,馋溜溜地盯着小食,而后被主人掖回袖中。感觉到小狗不满地挠着袖子,吴老狗的眉头抽了抽,挨不住这个小狗的乱挠,黑着脸拉起袖子出言恐吓。
“再挠我就把你丢给那边的乞丐了——”
“嗯——?”
吴老狗随手一指,对方立刻抬起了头,眼神凌厉地扫来,把吴老狗瞬间怔了怔,尴尬得收回了手。
“嗨——嗨,抱歉,刚刚没看清,六爷还见谅哈……”
话刚说完,吴老狗只想抽自己一嘴巴子,这岂不是说刚刚瞧着六爷真就像个乞丐不是?立刻又改了口。
“我的意思是,刚刚没看清,指错了人,刚刚想说的是……是………”
吴老狗四处环顾,愣是没找到可以合适推脱的人选,只得硬着头皮哈哈一笑。黑背老六倒是啥都没说,忍下要翻上几个白眼给这个完全不会说话的笨狗的冲动,悠悠提起了刀,没入了人群中。看着黑背老六没怎么在意就这么离开,颇有脱险的感觉,吴老狗长出了一口气,伸手进袖子敲了敲三寸钉的脑袋。
“今晚不给你吃的了。”
说归说,吴老狗还是没狠下心来真没给吃的。但是比较起往常,给的量小了许多,半夜把这三寸钉饿得直嚎,受不住的吴老狗只能爬起来给这小狗喂足了食,才得安安分分地睡下。
颇有自作自受的感受,一如中午被自己喷了一身茶的解九爷。
不知道为何,迷迷糊糊睡着半途,外头传来了婉婉转转的歌声,凄凄凉凉的调,吴老狗顿时身上惊出一身冷汗,登时清醒了七八分,想要挣扎起身却动弹不能。
莫不是遇上了鬼压床?吴老狗迅速地把这个现象和所知的做出了匹配,而先前救了自己一命的三寸钉却没有半点动静。
“怎么这时候就不见得那家伙起作用了!”
吴老狗暗骂了一句,这时只觉得浑身一颤,瞬间睁开了双眼,三寸钉的鼻头就在眼前晃来晃去。吴老狗迷糊了半晌,才悟过来,只怕不是鬼压床,是被梦魇住了。这梦魇中听的调子现在似乎还绕在耳边,吴老狗只觉得心里一阵阵寒,伸手摸着三寸钉,一夜未眠。
至于隔日清早,吴家伙计难得看到平时睡下就四平八稳的狗五爷居然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淡淡黑眼圈,似乎发现了新大陆般地奔走相告。而传到其余九门耳边却不知道怎么变成了“五爷有了意中人,患上了相思病,彻夜未眠思美人”这般的八卦。
至于到了霍七姑娘的宴上,齐铁嘴拿此跟着吴老狗开玩笑被三寸钉狠狠地给了一个精致的小“手镯”,那便是后话了。
黑背老六和往常一样,来到了那个茶楼,从白姨的房间离开之后,蹲在门口抽着大烟。偶尔他会生出自己到底是否已是一缕游魂,并不存于世上的错觉,狠吸一口大烟,一阵麻酥酥的痛快之感传遍全身,终于又找回了还活在现世的感觉。
“六爷,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一旁的小厮打好一壶酒,放在了黑背老六的面前,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黑背老六和以往一样,把大洋塞给了小厮,满足地吸着烟,饮着酒,难得的快活。
然后随着吴老狗的一指,这个和往常一样就变得不一样了,恰好吴老狗说的那句话也被听了个分明。黑背老六正巧抬眼一看,那个笨狗立刻尴尬地收回了手指,两次试图寻找借口开脱都以失败告终,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三寸钉探头探脑地看向黑背老六,给这场景添了份滑稽。
黑背老六向来不爱应付这种场面,便提起了刀,走进了人群中,后面隐约还能听见吴老狗舒了一口气的声音。
身为九门之一,黑背老六相当于一个独行侠,在九门中完完全全的一个异类。其余八门或大或小,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盘口和伙计,独独只有他,一人走天下,没盘口,没伙计,有的就一把快刀,和那个呆在院里的白姨。
把最后一块大洋给了那茶楼小厮之后,身上就没了多余的小钱,怕是下一支大烟都没的着落。黑背老六摸了摸包裹,里面有几个倒出不久的明器,寻思着上哪家盘口给出了货,换点烟钱。
离他最近的,也就只有上三门半截李的盘口,在门口瞧了一阵,便走了进去。半截李和黑背老六也许是最相似却也最不相似的,而这种情况恰恰是黑背老六最忌惮的,倘若两人瞧着还能顺眼,那倒还好,若是一个看不顺,死敌兴许都是。
“六爷?真不巧,今儿个三爷出去下活了,这要是出货我就先给你瞧着。”
半截李刚好不在,黑背老六也就没那么提心,把明器摆在了桌上,等待着那伙计开价。那伙计移动到柜台前的时候,黑背老六看了出来,这伙计的左腿瘸了,绑着一个简陋的木腿。
果真如听闻的那样,半截里的人全是残疾。
“六爷,你看这个数怎么样?”
伙计研究了半天,给黑背老六笔划了一个数字,黑背老六要着烟钱,只管点头应下了,没有说太多。伙计从柜台提溜了一个钱袋交给了黑背老六,把明器给收了回去,估摸着去联系买家去了。
黑背老六摇了摇钱袋,里头的声音够他一个星期可以不去下斗,便满足地踏出了半截李的盘口。正巧这时候一个推着轮椅的人和他擦肩而过,眉宇间的狂妄之气毫不收敛,黑背老六下意识地把手扣在了刀上,多瞥了那人两眼。
那人径直进去,后面三三两两跟了几个伙计模样的残疾人,又听到后面的伙计左一个“爷”右一个“爷”的叫,想来这就是那半截李李三爷。这,便是黑背老六和半截李首次打的照面。
半截李带着伙计从斗里回来,盘口和宅子为了方便进出,通通把门槛都给砍完,门前的台阶旁也有了一个缓坡给他的轮椅上去。虽然平时在斗里两只手爬得比那些腿脚完好的哑巴聋子伙计还快上许多,但是嫂子说着九门的李三爷明面上这么爬着可不好看,就这么弄了个轮椅上来。
却说今天,在门口这么一进出,迎面出来的倒是一个怪人。满面的颓废,分明是个活人从身边走过却带着几丝死气——若不是远远地一眼瞥见摇完钱袋的满足样,直接当成粽子打出去都有可能。关山刀,烟杆,想来这就是九门独行侠的黑背老六。
“三爷回来了?”
瘸腿的伙计立刻上来招呼,也顺势把黑背老六的来访说了。
“都说这六爷是个怪人,我觉着也有些怪,上盘口出货的谁不是都要讲讲价,就算急用钱也没答应得这么痛快……”
“道上都说,这老六就这么个性子,痛快点做生意不好?”
半截李道,推开递上前来的茶,便往屋后进去,进门之前督促了一下前头的伙计。
“三爷,回来了?”
嫂子撩起了垂在脸边的一缕头发,看着半截李挪进来,赶紧打发下人去收拾了桌子,自己轻手轻脚地把半截李推了上来。
“今儿个我向二夫人讨教了一下,学着做了一盘鱼,估摸着你今天不回去,直接拿来你盘口上了。”
嫂子说着,摆好了碗筷,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信封。
“九爷给的,说是霍七当家易主,摆了场宴。”
“哦?”
半截李接过信封,拆开眯眼阅读了起来,随后随手一折信,抬手拿筷吃了鱼起来。
“三爷?”
“问过都有什么人去了?”
鱼肉味道鲜嫩,酸酸甜甜的味道,糖醋鱼?嫂子的厨艺越发精湛了。
“问过了,似乎九门全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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