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琉璃缓步上前,红裙摆过处,地上未干的血迹被轻轻带起,在空中化作细小的血珠,又无声地落下。
“顾大哥,”
她轻声开口,声音柔和得不可思议:
“我如约来了。”
院中一片寂静,连风都停止呼啸。
白眉肖历指挥着人手摆上香案,点燃更多的红烛,那些烛火在风中摇曳,像是幽魂的眼睛,注视着这场阴阳两隔的婚礼。
晏琉璃伸出手,轻轻抚过顾洛离冰冷的面庞。
她的动作极尽温柔,就像在抚摸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出声打断这一刻。
“天地为证,”
她刚才温柔的声音就像一个假象,现在开始变得冰冷,淡漠:
“生既不能同床,死亦当共穴。”
她缓缓跪下,向天地叩首。
大红色的嫁衣铺展开来,像是一朵在血泊中绽放的曼珠沙华。
晏家和顾家两家重新约定,结永世之好。
仍是顾剑门收敛了顾洛离的尸体。
对于那位亲爱的顾大哥,晏琉璃带着晏家残余的人马离去,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暗河也失去继续对他们出手的理由。
……
月落西山,一场诡异的婚礼在柴桑城中落下帷幕。
茶楼酒肆中,议论纷纷。
有人摇头叹息,有人暗自揣测,这场惊世骇俗的冥婚在柴桑城掀起了轩然大波。
“这晏家小姐,终究是被情爱冲昏了头脑啊。”
醉仙楼的雅座里,一位白须老者摇着羽扇,语气中带着几分怜悯:
“与死人成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亏她想得出来。”
对面的青年却冷笑一声:
“老先生此言差矣。这晏琉璃看似是在成全一段情缘,实则下得是一步妙棋啊。”
“此话怎讲?”
“晏别天一死,晏家群龙无首。晏琉璃虽是大小姐,但江湖上向来重男轻女,她一个女子,如何能服众?”
青年端起茶盏,慢悠悠地说道:
“但这一场冥婚,却让她摇身一变,成了顾家的媳妇。顾剑门这个小叔子,以后还能袖手旁观吗?”
另一角,两个商贾打扮的人也在低声议论。
“这一招借尸还魂,不,应该说是借尸联姻,当真高明,晏琉璃其实是在为晏家寻找靠山。”
“是啊,顾剑门这位凌云公子,总不能看着自己的嫂嫂受欺负,一来二去,晏家就等于多了一个顾家,一位公子作为靠山。”
温壶酒暂时压制住司空长风的致命伤,他听着楼下的议论,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个晏家小姐,倒是有点意思。”
百里东君有些不解:
“舅舅,你觉得她是真的对顾洛离用情至深,还是在借机谋划?”
“这世上的事,哪有那么非黑即白?”
温壶酒轻抚着银发小白的脑袋:
“感情可以是真的,谋划也可以是真的。
最高明的手段,往往是将真情实感化作最锋利的刀剑。
江湖中人都说晏琉璃是个痴情女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场冥婚背后的玄机。
她用最惊世骇俗的方式,解决了晏家最危急的困境。
这般手段,若说全无真情,未免太过偏颇;
若说纯属真情,却又太过天真。
小百里啊,这就是江湖,儿女情长中永远夹杂着刀光剑影,权谋算计里也总能找到一丝真情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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