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过不了几天，玛琳便从失去家人的悲痛中走了出来。将遗体依照规矩安葬在墓地，又念了几段祷告词，献花离去。

“请节哀。”曾和玛琳有过一面之缘的菲利克斯罕见的没有抱着那只火蜥蜴。

“谢谢。”玛琳回过头看向声源处，“令堂近来如何？还有逼你吗？”

“逼我……嗯，没机会了。”菲利克斯抬头看看天上的云朵，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的石子，“我的母亲去世了。他们没有说死因，不过我觉得还是死了为好。”

玛琳看着菲利克斯，不知该说什么。劝他对自己的母亲尊重一点？可是她自己就没做到严格遵守父母之命。

看着玛琳张嘴又合上，欲言又止的样子，菲利克斯轻笑：“我们家的情况远比你们家要复杂。我的母亲是个狼人，前些阵子身份被发现，因此——”菲利克斯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而我的父亲，”他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都不知道我父亲是谁。我只记得自己出生在翻倒巷……说起来我还要感谢德鲁埃拉姑姑一直在照料我。”

“让你想起了不好的回忆，对不住了。”玛琳紧张的搓了搓手。

德鲁埃拉是罗齐尔家的小女儿，17岁时嫁给了当时年仅13岁的西格纳斯·布莱克。这么看来，玛琳和菲利克斯是表兄妹。

菲利克斯摆摆手，表示不在意。“现在咱们是同一类人了，是吧。”如果说的是混血，那么菲利克斯所言极是。

他又说，自己因为喜欢上了一位麻瓜出身的学生，让家里很不高兴，但幸好那次订婚告吹了。玛琳也是这样想的。“我们交个朋友吧。普通朋友。”最后她说。

菲利克斯同意了。冗长的葬礼也在这时接近尾声，人群散去。菲利克斯要赶着回霍格沃茨，玛琳则要回去伊法魔尼。

伊法魔尼的内部装修显得更加现代和繁复，学院休息室的石墙上刷着宁静淡雅的蓝色，金色的院徽挂在天花板顶的中央。

人也一样。这儿的人不按性格分院，反而形成了四个学院没有隔阂；校服都差不多，只有背后和兜帽顶上有不同的白色院徽图腾。从正面看大家一起走在路上的时候，几乎分不出哪个学生是哪个学院的。

本校所设置的是个人打分系统，个人荣誉代表学院，着重培养学生的个性化和自由思想。自然，加减分都算在你自己头上。跨院交朋友成死党甚至联合在一起捉弄同院学生的事情比比皆是。

格雷洛克山顶的冬天来得比其他任何地方都要早。才不过深秋，伊法魔尼已经下了两场雪，几乎把城堡顶端的蓝色全部遮掩，远远望去似被大雪吞没，雪白无瑕。

大概是这些天的风雪为城堡里带来了欢笑，除了那些不得不窝在宿舍或图书馆复习备考的学生，多数人都愿意到下面雪地上活动一下筋骨。

“砰！”一个雪球砸中了玛琳寝室的窗玻璃，屋里安静学习的气氛被搅合了。

伊莉雅打开窗抱怨道：“不知道人家在复习吗？有些人怎么这么不自觉！”她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罪魁祸首早已溜走。

嗖嗖两声，两团雪球飞进窗户，玛琳飞身闪避，结果雪球砸在了羊皮纸上。

“啊啊啊好不容易才完成的英俄互译的翻译练习！不管你是谁，给我等着！”

说着，玛琳轻轻挥动魔杖，指挥着这两颗还未融化的雪球追着刚才那位罪魁祸首，劈头盖脸往那人身上砸去——

同一时间的城堡外，最开始扔雪球的那人被四面八方源源不断的雪球砸，只有不停躲闪的份儿。忽闻一阵求饶的鬼哭狼嚎从窗外传来，玛琳才算由怒转喜。

“看你乐的。”伊莉雅强行将玛琳从书桌前拽起来，“走啦，出去玩会儿。‘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会变傻’。”

“你懂的还真多。”不知玛琳这句是真心夸赞，还是明褒实贬。“去滑雪吗？”

借着处在山顶的优势，伊法魔尼的小巫师们在冬天会有一项独特的季节性运动——那就是滑雪。这几乎是除了魁地奇以外，在冬天最受欢迎的活动项目。

组装好滑雪板，穿戴好装备，伊莉雅先行从山顶滑了下去，接着轮到玛琳了。只见她不慌不忙地踩在滑雪板上，借助雪杖，同时双膝微微弯曲，尽量在过程中保持着平衡的状态。将要抵达山脚下时，又见她来了个空中转体——双脚着地落在雪地上。

“想不到你第一次滑雪就能做到这种程度，真棒！”伊莉雅由衷褒奖。玛琳挠了挠头，“我也没想到……不过我确实是不适合滑雪运动员。天知道刚才那个动作，其实对我而言是挺具挑战性的。”

“那不是刚好说明你不畏惧挑战嘛！”两个少女相互激了个掌。现在天色还早，她们累了，于是靠坐在墙角看别人打闹。

数月后，春日的蓬勃生机代替了山川上渐渐消融的冰雪，似一幅彩色的图画。

只是在这个时候，距离期末考试也没有多远了。虽说如今的玛琳只为了爱好保留了神奇生物保护一门课，然而，作为未来的联合国工作者，必须时时刻刻忍受枯燥，做那些无休止的翻译练习。

当然，除了晚上。这个时候往往不需要完成任何事情，也几乎是大多数人一天当中为数不多的几个放松时刻。

伊法魔尼的夜晚是最美的，处于山顶的城堡丝毫不受云层的影响。漆黑的夜空下，万星璀璨，唯美如梦。

坐在寝室的窗台上，玛琳头贴着玻璃看着外面的美景，一时竟有些失神。

收回视线后，她在熄灯的寝室里摸索着下了床，偷偷溜出城堡，一路走到森林。然而，她也不过驻足原地观看着啃食苹果的夜骐，靠在一棵古树下席地而坐。

无暇欣赏美丽的夜空，也没有闲工夫去看地上的花草或者搬家的蚂蚁。玛琳在思考，却无法得知到底在思考什么。

也许是生与死？又或许是死后去往何方？真是，我还年轻，干嘛要想这个！

很快，她便又思考别的问题了。

晚风拂过，她竟然蜷缩在树下的草坪上睡着了。当清晨的露水划过脸颊，第一缕阳光照在身上，她终于伸了个懒腰，拍了拍沾在身上的草屑，装作无事发生走回此刻还是万籁俱寂的象牙塔。

回到书桌旁抽出羊皮纸，继续完成之前被搁置的翻译练习，经过一段时间的有意识与无意识的训练，有了明显进步。

“布莱克小姐，可以请你把这篇文章翻译成俄语吗？我想你也知道的，东欧的巫师似乎从来不在乎别的生物。”有天下了课，教保护神奇生物的胡帕教授临时将玛琳拦下。

难道我们就不是吗？玛琳当然知道胡帕教授的用意，毕竟现在国际局势紧张复杂，正处于冷战时期。但她还是乖乖的接过资料，婉拒了伊莉雅出去闲逛的邀请，将整个下午都砸在了图书馆里。

这是一篇讲月痴兽的文章。里面说，这种动物会在月光下表演迷人的舞蹈，常常给舞蹈家以启迪。如果在日出之前把它们那银色的粪便收集起来，以后再撒到魔法药草圃和花坛上，植物就会长得飞快，而且长得极其茁壮。但是它们非常腼腆，一般来说只有在月圆的晚上才从洞穴里出来，对人类的情绪感知极为敏感。

如此美丽的动物，竟然还能有人不爱惜，由此那些看起来可怕的野兽，更是不受人待见——尽然长成那般模样，并不是那些动物们的错。然而仅仅用书上的定义，并不足以让人提起重视……

紧赶慢赶之下，玛琳终于在周末把介绍月痴兽的那篇文章翻译了出来，教给了胡帕教授。

“太感谢你了。布莱克小姐。”

“不用客气。能够帮助教授是我的荣幸，也是我的责任。”

“那么，能不能请求布莱克小姐再帮我一个忙？”玛琳挑了挑眉。

“如果依旧是帮你翻译文章的话，很抱歉我帮不上忙。”玛琳已经挑明了态度，“教授，您不会是在帮别人做事吧。”

胡帕教授眼神晦暗不明地瞄了玛琳一眼，欲言又止但终究止住了说话的欲望，不动声色甩着长袍离去。

唉！又失去了一个免费的劳动力了。胡帕教授四处张望，像是寻找着什么。

七月夏日，天空透蓝，悬着火球似的烈日，云彩好似熔化般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不过这一天又是风和日丽的。

此时，各所学校都已经放暑假了；玛琳也早已从伊法魔尼毕业，回到了英国。这次，她是来古灵阁取钱的……大概以后也不会回来了，那就全部取出来吧。

到了之后，玛琳拿出钥匙交给妖精，“我要取出我在古灵阁的全部财产。至于没办法取出来的，我要平均分给至今仍存活于世上的，包括那些已经被开除族籍的族人。”接着和一个认证的妖精坐上小火车通过了防贼瀑布，玛琳立刻给自己加了烘干咒。

妖精拿出丁当片发出一种诡异的声响，火龙仿佛是回忆起了当年被驯化时火热的宝剑砍来的疼痛感，它条件反射地向后撤退，他们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按照流程将库存的加隆全部按比例兑换成英镑，玛琳美滋滋地走出古灵阁，临行前不忘交出金库钥匙，让妖精回收。

提着满满一摞装着钞票的手提箱，头也不回踏出了对角巷。

……

“玛琳小主人，你去哪儿？”

夜半拖着行李走过门廊，格里莫广场12号空空荡荡，寂寂无人。墙壁上，家族挂毯上的名字和线条反射着灯光，呈现出暗淡的金色。祖先们，从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变成了挂毯上一个记录着生卒年月的名字，以及……一个个焦黑的圆洞。

玛琳会是他们当中的一员吗？我想不会。事实上，她的名字没入家谱。

“克利切，我要去做一件很大、很难完成的事情。”玛琳安抚着孤独的克利切，“记得完成雷吉堂哥交给你的任务。再会！”

玛琳最后深深地看了挂毯一眼，伸手打开大门，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门厅里重新变得一片死寂，只有挂毯上的金字，仍然骄傲地闪着光。

“高贵的，最古老的布莱克家族

Toujours Pu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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