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车缓缓启动,然后箭一样的绝尘而去。我始终没有勇气回头再看他一眼——或落漠或孤单。我怕我此刻正撕裂的心儿,下不了决定,又回头和他合解。"贤,你会回来吗?"临上车时他幽幽地问了我一句"不知道……"沉沉地抛下一句迅速上了车。
我刚进青岛火车站,他又打来电话,问我进站情况,又叮嘱了几句就挂了。像老朋友,又像分手的情侣,道着别又有些不舍,既是亲人但又很陌生,其实心里都很清楚,可谁也不愿捅破这层窗户纸,就这样含含糊糊,分分合合过了十年——
"大哥,这厂招人吗?"我和同乡姐妹找工作来到了这家电子厂门口,保安室正坐着一位三十上下的男子,"招人啊!你们是哪儿的?""河南的……"他说着来到了我们跟前,"哇!好高呀!"我不禁在心里惊叹,在我们河南也很少有这么高个子的,站在我们面前像个铁塔,脸虽然黑但很娃娃气,说话声音细细的,不像其他保安那么严肃。"哦!河南的!"他接过我们的证件看了看,"我们厂也有几个河南的,你们想进明天上午来。"随后我们又问了一些厂里的情况就走了。
第二天,老乡还想找更好点的厂子,就我一个人来了,我不想再东奔西跑地找了,已经好几天了,深圳的厂子都差不多,不是电子厂,就是玩具厂,要么制衣厂,工资高点的都是加班很晚,轻松一点的工资不高,在九八年八、九百的月工资对于蓝领来说算是可以的了,看看满大街行色匆匆和工厂门口一群群找工作的人们,心想差不多就行了。
我适应的很快,没几天就熟练了领导给安排的工作。三十多人的厂子,吃饭也不用排老长的队,还过星期天,不赶货的时侯不用加班,吃罢饭了还可以坐在饭堂里看看电视,或出去逛逛街。相比较来说,在这里上班还是比较轻松、惬意的了。
这天晚上不用加班,我早早的冲了凉准备出去玩,被老乡叫住看巜我和僵尸有个约会》,虽然此剧正在热播,但是我欣赏不来香港拍的那些僵硬着身子,伸长着手臂跳来跳去的僵尸剧。可我经不起老乡妹妹的软磨硬泡,还是陪着她坐在那里看了起来。
老乡是个胆小鬼,爱看还害怕,时不时抓得我的胳膊生疼。好不容易一集终了,正要起身走,不知什么时候,他拎着一袋橘子站在我们的身后(就是那个保安大哥)。似一堵墙一样堵在走道上,我仰起脸冲他礼貌性的微微笑了笑,意思让他让让道。他没有动,手却向他的橘子袋里掏去,一下用他那大手抓出五六…个橘子放在我们跟前的桌子上。我俩很诧异,都懵逼的看着他,不知所措。他也有些不好意思讷讷地说:"你俩吃橘子。"后风一样的走了,我看着老乡妹妹,老乡妹妹看着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又一阵风的跨到我跟前,抓了几个递到我手里"够吃不?"这下,老乡妹妹好像明白了什么,冲我意味深长的一笑,周围还有几个看电视的同事看到此情此景也识趣的走了。此时此刻,我的脸火辣辣的,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我白了他一眼,转身跑上三楼的宿舍。
我的心很乱,不知该怎么回应这种事,在我目前二十二岁的年纪里,第一次有男生这样向我示好,心里还是有些甜蜜的。但是我是个才一米五零的清秀白静的女生,在我心里我还是想找一个一米七上下的略帅的男生。我和他简直像野兽配美女。
"哎!夏子君追你了?!"正做事,旁边的同事微微靠近我"都传开了,"她压低声音。我慌忙摇头,由于是上班时间怕领导看见,我没解释什么。"哦…他叫夏子君"在心里过了一遍,"咳!我才来几天那,名字都不知道,拍什么托,不合适。"我在心里一连否定了几遍。
我不做回应,他也没再打忧我,就这样生活一如既往,按部就班的过了几天,等着吃瓜的同事也没了动静。这天又没加班,我和一个临村的老乡结伴去南岭那边,她去找她老公,而我是找曾在一个厂工作过的老乡。就在我们说说笑笑走出厂子不远的地方,夏子君也跟了上来,他和老乡打了招呼,说跟她一起去找她老公玩,还说好久不见了,看起来很熟的样子。一路上我只怏怏地走在后面,也不怎么说话。"你咋了?!"老乡回头问我,"嗯…"我勉强一笑摇了摇头。"想家了吧!"夏子君调侃道,他瞥了我一眼。"你才想家了呢!"我回怼他,"唉!确实想家了,
就是太远了,几年没回去了,不像你们能找老乡聊聊。"想不到在他那高高大大的身躯里,住着一颗易伤感的心,看他那略显落漠的神情,就能猜到他该有多想家。我忽然觉得"同在异乡为异客",不觉态度柔和了许多,那点小情绪也烟消云散了。在我们三个他一言你一语的聊天中,我知道了他的家乡在遥远的东北,鸡头的位置,回趟家要倒几回火车坐上几天几夜,不是找他妹妹他才不来深圳呢。他侃侃而谈,既幽默又风趣,此刻我才注意到他长着一张娃娃脸,眼睫毛长长的,原来他也没那么难看。
我应老乡的邀请,去了他们学习的"中心"几回,看他们群情激昂地喊着"加油!加油"的口号,见面就互道"早森!"人人怀揣着当老板的梦想这就是当时如火如荼的老鼠会——传销。老乡想发展我做她的下线,买产品,再发展下线,做业绩。虽然我的心里也有些躁动,可我没什么钱买不了产品。就想着发展个下线吧,于是就圈定了夏子君。
我鼓起勇气第一次约他的时侯,他很爽快的答应了,于是第一次单独和他去参加了"中心"的老鼠会。后来又去了几次,渐渐地我们熟悉了,也聊得投机了,此间他请我吃了几回饭,我本着不占他便宜的原则,付了我吃的那份钱。始终我们保持着距离,守着原则,咳!就是普通朋友吧。
一天他从我手上要走我记的笔记,说看看。第二天我翻笔记时看到了他留下的六个大字:"我对你感兴趣!"我的神经像被什么揪了一下,"臭流氓!"在心里我暗暗的骂他,稍稍有点窃喜的同时又有些许的挣扎:"可能吗?玩玩的吧,在这个毫无稳定的打工群体里,有几个感情是真的,又有几个能修成正果,只是填补一下空虚的灵魂,找个慰藉罢了。"
此后,无论去哪儿,我都有意避他。他也曾买早餐托同事给我送去宿舍,我也不要,我有种深深的恐惧:怕自己陷进去,陷进这无果的孽缘。我也不知道怎样和异性相处是最好的方式,父母无休止的争吵、打闹,家里沉闷、老旧的气氛,使我总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冷冷的,拒人于千里的样子,所以至今也没有谈过对象,更惧怕婚姻。
"唉!快累死我了!逛了一晚上啥也没买到,你还好,买这条裙子真好看!""呵……呵……还行吧!"我和同宿舍的湖北妹在南岭逛了一晚上,说说笑笑地刚拐上去我们厂子的路,突然一个高大的黑影挡在我面前,跟堵墙似的,我俩差点惊叫出来,还意为遇见了坏人。借着路灯的光线才看清是夏子君,他定定地站在那儿,满眼幽怨的盯着我,好像我怎么他了似的。我绕过他想从旁边窜过去赶紧跑回厂子,他长胳膊一伸又把我拦住了,湖北妹一看这情形,一溜烟的跑了,咳!别人真靠不住,也不怕我落到这歹人之手。
夏子君也不管路人诧异的目光,他那大手一把抓在我的手腕上,拖着我就走,此刻的我就像一只任他宰割的羔羊,他就是那匹锋爪獠牙的狼,不!形象的说应该是只大黑熊。他一路拖拽着我来到厂区东边的空地上,这里一片漆黑,荒草绰绰,借着远处厂房散射过来的微弱灯光,看到几个大水泥管子躺卧在不远处。我满身的汗立刻消了一半。"这是要干嘛!"我心里咚咚直打鼓,"他要霸王硬上弓吗?!完了,天哪……谁来救救我!"正在我心惊胆颤,不知所措的时侯,他一把把我摁在水泥管子上坐下,然后他自己一转身也坐在了旁边。黑暗中,我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我虽然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但也没敢轻举妄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啥药。
良久,隐隐地有急促吸鼻涕的声音。"奇怪,我还没吓哭呢!他怎么了?"我好奇的看了看夏子君,只见他低着头,一只手狠狠地搓着另一只手,默默地流着眼泪。"唔………唔……他唱的哪出,我的个豆儿啊!我没咋他吧!造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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