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难得落下一场大雪,一连下了数日,寒风凌厉的像要把人刮掉一层皮似的。
空中还飘着星星点点的雪花,给皇宫增添一分朦胧美。在这份美之下,楚云衣衫单薄,身上的鞭痕殷出一团团血迹,脸上带着指印却不掩她昳丽面容。只是此刻被按着跪在青石板,不可置信地盯着长廊中坐着的人,头发凌乱,那双腿软绵绵的,好像被打断了。她眉眼中带着煞气,让她看起来宛如恶鬼。
岁寒雪重,廊中人拥着暖炉,端着热茶。袅袅茶烟中,矜贵的眉眼露出几分嘲弄。无需他多言,旁边的婢子便走过去抬手给了楚云一巴掌,不屑道:“六公主该好好谢谢二殿下,只是让您跪了两个时辰,没让您去那冰湖里受罪。”
楚云硬生生挨了那一巴掌,唇角溢出一丝血迹。因为被按着,她直不起身,只能抬头看着那人,眸中好似有火在烧:“不是我!”
虽被称为六公主,但她并非皇帝所生,在她五岁时,娘亲被如今皇帝掠入宫中,若不是娘亲以命相逼,皇帝早将她投入乱葬岗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娘亲自身都难保,更别提护住她了。她娘亲得宠,但她被皇帝所厌恶,这宫中最最不缺的便是阿谀奉承之人,她成为了一众皇子公主的欺压对象,就算是随便一个宫人,也敢折辱她。
现下这一出是因为二殿下楚泫最喜爱的猫儿不知被谁投入御花园的冰湖中,险些淹死。楚泫平日里嚣张跋扈,得罪了不少人,他知道是谁的报复。但他们明面上还要维持着平静,所以这黑锅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楚云身上。
楚泫嗤笑一声,放下手中热茶,抬脚走到她面前,似乎在看一个新奇的物件:“本殿说是你,那便是你,当真是个野种,不知悔改。”说着他理了理身上的披风,转头离去,“让她好好跪着,再加一个时辰。”
天逐渐暗沉下来,雪下的越来越急,地上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楚云本就穿的单薄,如今被冻得嘴唇发青,看着她的侍女纷纷散去,走时还不忘指使着侍卫好好按住她。
指尖没入手心,渗出点点血丝,她神情麻木地看着漫天大雪,突然轻轻笑了一声。
“老实点!”身后侍卫恼火地踹了她一脚,把她踹到雪里,她的胳膊被冻僵,怎么支撑着都爬不起来。只是她仍低低地笑着,为那点可怜的真心。
这宫中疯的人不计其数,看样子她也快疯了。侍卫低声骂了一句晦气,搓着手离开了这里。
楚云躺在雪地中,轻轻闭上了眼睛。她以为,楚泫是不同的,他在她清白险些被毁时救了她,他会在那些人折辱她时出手制止……现在想想,兴许也只是他和那些人作对的随意而为。
身上的伤口火辣辣的疼,仿佛在提醒她,不该停留在此,。楚云眼皮子越来越沉,可她清楚的知道,不会有人救她的。后背上交错的伤口被冻住,算是止了血。此刻她却将手伸向背后,将伤口硬生生地撕开。
撕裂的疼痛让她额头渗出汗滴,也给她带来了些许清明。她在雪地摸索着,一点点朝着远处的灯光爬去。
可还未等她触到那抹光,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一抹黑影神色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最后伸手将她抱起,没入黑暗中。
混沌中,她仿佛又回到了娘亲被掳走的那一天。最疼爱她的爹爹倒在血泊中,她被娘亲死死护在怀里,看着自己昔日的家燃起熊熊烈火。
再后来,娘亲被皇帝关了起来,自己被扔到冷宫,四面透风的墙壁,夏日里的毒蛇毒虫,冬日里被浇湿的铺盖。任何人都可以踩她一脚。
尖锐的谩骂将她环绕,她无处可逃。可是她做错了什么?楚云心底涌起一股浓浓的不甘,害她家破人亡的凶手高坐明堂,凭什么她就要这样死去?
霎时间,那些谩骂侮辱都被驱散,耳边一片清明,她睁开眼睛,大口的呼吸着。
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纱帐,瑞兽香炉升起袅袅香烟,安神定心。楚云并不认识这里,她张了张口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嗓子疼的像是被刀划过一样,呼吸都是疼的。但身上的伤口好像经过了良好的处理,上好了药,包扎了起来。
“还算命大。”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楚云艰难的扭过头去,才发现不远的书案前坐着一个人。
那人并不难认,一头白发随意地披在肩上,面容却是青年模样,俊郎温润,是隐世许久的国师,宋言。也许是多年避世的缘故,他看起来像是不沾人间烟火的仙人。
此时仙人面前的宣纸晕了一团墨,上面的“天命”二字也被那团磨波及,晕成一团黑。
宋言索性把笔放下,缓步走到楚云面前,抬手给了她一粒药丸。
“你若信我,便服下它。”
楚云没有犹豫,伸手接过那枚药丸吞下,然后疑惑的看着他:“你…救的我…?”她的声音粗粝,让宋言眉毛轻轻皱了皱。
“昨晚你平白出现在我的院中,天意让我救的你。”只是片刻,宋言神色如常,缓声道,“你是何人?怎么找到我的?”
楚云没有一点印象,最后的一点记忆是她昏在了御花园的雪地中。她茫然地摇摇头,宋言也没有再追问。
“罢了,就当我日行一善。”他放下纱帐,准备离开了却又开口道,“如若我没猜错,你是皇室中人?”
楚云没有说话,正当宋言以为她睡着了的时候,她沙哑的声音响起:“我娘亲是淑妃。我叫燕云。”燕是她本来的姓,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对宋言说她姓楚。
这下轮到宋言沉默不语了,他早就听闻现在这位皇上干的一系列荒唐事了,不然他也不会隐世不出。说的好听点叫隐世,实际上是在逃避。如今楚国看着光鲜亮丽,实则有倾颓之兆。
最后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好好休息,半个月之后离开。”说完就关上门,走了出去。
楚云盯着头顶的纱帐,想不明白是谁把自己送到这里来,宋言又为何要救自己。想着想着,服下的药效发作,屋内的安神香又一直在她鼻尖缭绕,她慢慢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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