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Cynthia时是在高一的军训,她是干事,我也是干事,我们鸡飞狗跳地度过一年,然后我接过部长的帽子,她跳级升入高三。
Cynthia的高三没有热血也没有狗血,时间只是很平静地往前走。她就很平静地决定去死。
我那是还不知道她得病的消息,只是周围人接二连三的上吊跳楼,于是也没觉得死亡是一件多大的事情。
应该是周五,那天说实话,什么都没有。没有漂亮的晚霞,甚至没有晴朗的天空,灰沉的上苍卷起风,我偷渡了手机进校,点了麦当当,为表对高三学子的深刻同情以及作为部长…好吧其实主要是第二份半价顺手卖个人情,我又给Cynthia点了份麦旋风。
感慨着自己真是个好人啊,我和她相约在操场草坪分赃,盘腿席地而坐,她咬着木勺,说,“我高考完就去死。”
我问为什么,眼睛都不抬,满心盘算着先吃鸡腿还是鸡翅。
她说不为什么,然后扒走我刚看上的鸡翅。
蚊子在叮我耳朵,痒痒的,我甩甩头说哦,又问为什么要等高考后。
她用看弱智的眼神看我,理所当然地说,因为她还要高考。现在看来这句回答颇有点废话文学的意思,但当时她说完就陷入了沉默。
笑死,我根本不在乎她的沉默,只在乎她没来得及下嘴的鸡翅,谁想得到,到嘴的鸡被抢走后还能飞回来。九月还有点热,麦旋风开始出汗,可能破坏了Cynthia如虎夺食的兴致,她慢悠悠搅和奥利奥碎,水珠掉下去,和尘土混在一起。
分赃结束得很仓促,因为她突然想起六点还有数学辅差。
她埋怨我为什么不周六晚上点,我说因为只有高三有周六的晚自习,而我,尊贵的高二生,周六可以回家吃晚饭。她说她讨厌地狱笑话。
谁在乎,虽然我也不喜欢。
她把麦旋风轻轻搁在草皮上,用我裤子擦了擦手,说知道我不在乎,又重申,说,“我高考完一定要死。”她说拜拜,我也说拜拜,然后给了她小腿一巴掌,她回头瞪我,我无辜地摊摊手,表示有蚊子。然后是高三下,他们班办了誓师会,家委会买了奶茶。但Cynthia没喝,反而趁着午休,拎着那杯茶百道,以一种找阶下囚耀武扬威的姿态,大摇大摆找我串寝。
我友情提醒这位前任部长,高三寝室在楼上。她说她知道,她不知道难道我知道。我说哦。
Cynthia左右看看,把奶茶扔在床梯上,一屁股坐下。她最好没来月经,学校的地板冰的能搬去太平间。我坐在床上,一个微妙的、我俯视她的角度。
我挠挠头,问她,不喝吗。
她说自己有神经衰弱,吃巧克力都睡不着还喝奶茶,疯了。
确实疯了,有没有可能我也神经衰弱。
但我说,那就谢了,我起床喝。下次还请你吃麦当当。她说嗯,然后微微后仰,闭着眼不说话。寝室实在不是一个适合冥想的地方,日光灯太亮了,直视的时候会冒出泪花。我看着她,好像有点秃了,不确定,再看看。小时候的习惯让我不自觉试图讲话操纵出一个活跃的气氛,但我刚开口,她就轻轻说嘘。像以前每一个学生会例会,我和朋友讲小话,教导主任的眼珠子会扎我们,她就赔笑,然后轻轻说嘘。那个时候她的嘴唇是很红润的,但好像这个高三给她读贫血了。她没待多久,我舍友回来就走了,拍拍屁股没一点留恋。本来我们也没说两句话,只是这次我打不到她了。
那杯奶茶不太好喝,忘了叫什么,有股蛋腥味儿,让我睡不着还反胃。也许这就是嘲笑高三的报应,但我更愿意相信她是知道这东西有多难喝才慷慨转让给我。作为报复,我忽略了请她吃麦麦的誓言,但给她点了一杯更难喝的什么红糖什么黑姜,在高考结束那天送到她家。
她家里灯光昏暗,气氛不对劲到我几乎是一进门好像就有人在我耳边轻轻念叨。
她死了。
阿姨疲惫的扯起一个笑,说你来啦,那孩子早在几天前就一直在念叨你了。兴许是这几天的确给阿姨带来了不便,她甚至没在我放下饮料后常规的挽留我,起码说一句坐坐也好。我也不用在几天之后翻来覆去的想。想她。想那个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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