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许宣也连忙后退几步，用盆子的水将手洗净，拿出一块干净白布遮住口鼻，之后在吴掌柜胸口点上艾灸，一阵白烟缓缓冒出。

吴掌柜终是醒转，缓缓睁开眼，无力地伸出手，拼尽全身力气道

龙套：求……求宫上救救……我家妻儿，他们……再晚……来不及……

话未说完，吴掌柜的手一软，重重落在床边，再无生气。

许宣骇然，却也没有久留，转身走出客房，出得门来才取下脸上白布，神情十足凝重

许宣：吴掌柜死了…

龙套：这么重的刀伤也难怪……

许宣摇头

许宣：他并非死于刀伤！别让任何人靠近客房，你将客房四周洒上油，连同吴掌柜的尸首一块烧了。

龙套：是！

众弟子逐渐回味过来，意识到事态严重，忙匆匆离去。

许宣：我得亲自去城东十里吴掌柜老家一趟，你赶快带上几名弟子，准备好用药泡过的口巾！

一旁的弟子赶紧收起脸上的疑惑，诺道

龙套：是，我这就让人备轿

许宣：来不及了，备马。

慌忙跟上，点了几名断阳宗弟子，准备好马，与许宣一同疾奔往城东十里，直到村口一跃下马，一黄狗忽从村中奔出，四足染血，踏过之处尽是血迹，它冲着许宣直奔而来，抢在清风阻挡之前咬住了许宣的衣角便往村子里拉。

弟子识出那狗，皱眉担忧道

龙套：若我记得没错，这是吴掌柜家中所养的狗，之前我来购买药材，刚进村口，它就会奔来。

许宣蹲下身，仔细检视狗身上的血迹，发现并非是狗受了伤，望进村里的眼神中便更是忧虑

许宣：看来它是闻到了咱们的味道才跑了出来。村里果然出了大事……

跟着黄狗行至吴掌柜家门前，只见村民拿着刀剑，将其房子团团围住，篱笆四周正有人在往上面泼油，似是准备点燃火把，院中一小女孩被一浑身是伤的中年妇女护在怀里，正在恐惧嘶吼

龙套：你们是杀人凶手！杀了我爹，还想将我们一家全杀了！

当先的一名精壮村民凶神恶煞地喝住她

龙套：住嘴！你们一家都是祸害！

中年妇女紧紧抱住小女孩，身上的刀伤几乎流了满地的血，此刻她怆然道

龙套：你们为什么要赶尽杀绝，我相公是为了救治你们才会生病，你们如此做，不觉得太过忘恩负义，就不怕遭天谴吗！

龙套：那他可曾想过我们的安危？若他不逃，我们也不会下此重手，反正早晚都得死，不如死个痛快些！

那精壮村民依旧态度蛮横，他举起火把，就待丢往浇满了油的篱笆。

许宣行至众弟子旁，朗声说

许宣：我是药师宫宫上许宣，若你们杀了这对母女就是与药师宫为敌。

那村民“呸”了一声，对许宣怒目而视

龙套：原来拼死逃出竟是到了药师宫求救，但你可知饶了他们会有多大的凶险！今日我们为了活命，也顾不上这许多了，大家上啊

村民们齐齐举起刀剑，指向许宣和众弟子，许宣却似是毫无所惧，径自向他们走去，清风一惊，忙再度挡在他身前

龙套：宫上不可，这群人已经失去理智了！

许宣唇角弯出讽刺的弧度，轻喃道

许宣：人心，可怜可悲。

说罢，他推开清风，径直走到当先那精壮村民面前，握住他拿刀的手，丝毫不让地与他对视着。

村民们涌上来将许宣团团围住，清风拔出长剑，隔开了他们，其中一位村民一刀劈来，清风反手一挡，刀脱手而出，拿刀的村民手腕剧痛，发出一声痛吼。精壮村民见状更是勃然大怒，想要挣脱许宣的手，却被许宣死死捏住脉门，一时动弹不得，左拳高举正要朝许宣落下，许宣却冷声道

许宣：你若想继续活下去，最好不要挣扎。

精壮村民脸上青筋鼓出

龙套：你在威胁我？

许宣却淡然一笑，松开他的手

许宣：你们杀了人也并不能阻绝疾病蔓延，我检查过吴掌柜，他与你的脉象一致。换句话说，你也已经染上瘟疫，难道要让他们将你一块杀了？

那村民浑身一震，吓得手上一软，刀径直落地，发出一声清脆响动。

而他身后之人却齐齐退后，瞬时便离他甚远，真是如避瘟神一般。

许宣叹息一声，环顾四周

许宣：这场瘟疫让你们失了善念，只可惜你们多数的人都难逃这场瘟疫…

众村民面面相觑，俱是神色惊恐，随之便向着许宣跪下了

龙套：神医救命啊！

许宣面色并不乐观，却只能稳声道

许宣：若想活命，你们从现在起便一切听从我和众弟子的号令。断流，你带五个人去选择合适房屋，用石灰与酒消毒，作为病房，清风，你指挥大家排队候诊，妇孺在前，老人次之，壮年男子最后；剩下的人，去清点吴掌柜家的药材，对照我等会儿开出的药方，若有不足的，便回药师宫去取。

众弟子得令各自忙碌起来，村民们忙齐刷刷地朝着许宣磕头，而许宣，则扶起吴掌柜的妻女，朝着房中走去。

饶是许宣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场瘟疫的蔓延速度和病情的严重程度，还是让他精疲力竭。

药材不够、病房不足，许宣连续三天三夜都没有合眼，却还是没能救得了大多数人，而其余还活着的病人也未痊愈，不过是痛苦地苟延残喘。

吴掌柜的妻子也因为疫症去世了，好在女儿并没染上，算是侥幸逃过一劫。可她呼天抢地痛哭的样子，却让许宣深深地觉得无力与心酸。

许宣望着灰暗的天空，轻声慨叹

许宣：师父，您在世时，是否也没遇到这么棘手的状况？

说罢，身体竟是微微一晃，身侧弟子在一旁赶紧扶住

龙套：宫上，赶紧去休息会儿吧，这样下去怕是铁打的身子也撑不住啊。

许宣：身体事小，我不要紧。只希望能赶快控制住这场疫症……我今早收到江湖上的消息，临近几城都有病患流动过去，险些传染更多百姓。

许宣摇头道

许宣：药师宫发现疫病之时，就将消息放了出去……那几名病患，已被江湖中人……斩杀了。

弟子嗔目结舌，几乎不敢置信，短暂思索之后，却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许宣缓了缓，待面上的不忍之色过去后，才接着说

许宣：从发现疫症起就已有数百人死亡，这三天我们虽然稍稍控制了疫情，毕竟无法马上根治。陆续有无辜之人身亡，药师宫怎能坐视不理！

这些思虑，让他根本无法合眼，不是在诊治病人，就是在带领弟子查阅医书。若真是面临选择，他也只能如当初的村民一般，两害相较取其轻了。

弟子如何不知道许宣心中的纠结与痛苦，只想此时陪他说上几句，能让他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些，而这次的疫症，也确实古怪

龙套：我记得几年前老宫主还在世之时，大水过后也爆发了瘟疫，但跟这回无论是发病的速度与症状都相差甚多。

许宣：这回几乎都是因为心脉衰竭而亡，从染病到死亡不到三天……这场瘟疫太过蹊跷，你去查查这次瘟疫第一个发病的人是谁，或许由他身上能找出瘟疫发病的原因。

墨青：交给我吧，我去帮你们查查。

墨青：一旁的墨青了解情况后，连忙离开，而许宣却眉头深锁，望着空荡荡的病床，脸上没了方才的果断魄力，反而是有些不知所措的迷茫……

陆笙歌回到人间，便去小青山洞里寻她，想让她动用众小妖的力量，帮自己找寻无疾兰之根被盗之事。

小青听了十分惊讶

小青：这几日的疫情不会和他有关吧？

陆笙歌闻言诧异

陆笙歌：疫情？

小青：最近许宣去了城东十里，那里好像有瘟疫蔓延，已经死了不少人了，姐姐你说这两件事会不会有关系？

陆笙歌：是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我在蓬莱仙山逗留的这片刻，人间之祸已起…

小青：我前两日去了趟药师宫，里面的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说是轮流去替换值守、运送药材，据说许宣都好多日没有合眼了。

陆笙歌：这许宣看来刻薄好财，没想到瘟疫爆发后，却令我刮目相看了。但这疫症若真是无疾兰之根引起，恐怕难以医治。小青，你帮我速去义庄查探，看两者之间是否有直接关系，若真是源于无疾兰之根，死者身上将会残留股股黑气……

小青：但是得了瘟疫之人的思想一般都……难看极了……

白夭夭：不如我随你去吧？

小青：好啊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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