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三刻,完颜朝远在苏七的轻呼下醒来,睁开眸子的一瞬间,眼里寒光一闪而逝,看得身侧拖着龙袍候着的宫人都是身子一颤。
轻轻嗯了一声,完颜朝远朝身侧看去,眉头一皱,瞬间清醒了不少。
身旁原本躺着之人已然不见,不用想,也晓得定然是比他还起得早。
果不其然,听到这边的动静,那垂着的龙凤呈祥的纱帘瞬间被人从一侧撩起,皇后宁解语脚步娉婷的走了过来。
望了眼候在一侧的众人,宁解语轻声道:“你们都退下罢,本宫来便好了。”
苏七一听这句话,看了眼自己陛下,那双龙目里头自那醒来后的一瞬间冷芒,就平静了下来,再也没有半分起伏。
这种模样,不用多说,苏七也晓得陛下这是默许了皇后娘娘的话来,当即让宫人们将龙袍,龙冠放置一侧,挥了挥手,鱼贯而出。
宁解语一看,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陛下昨夜可歇息得舒适?”
眉头一挑,完颜朝远眸子里深邃了不少,突然伸手揽住了近在咫尺的人,“皇后以为,朕昨夜如何?”
明明是一本正经的话,却是瞬间让宁解语红透了半张脸,垂了眸子,掩去那里头涌现出来的情绪,“臣妾怎晓得。”
“皇后亲自动手给朕煮了那安神汤,朕就是想不要舒服都说不过去不是?”哈哈一笑,完颜朝远松开了胳膊,让宁解语心里头一下子觉得空了许多。
咬了咬牙,宁解语伸手拿过明黄色的中衣,“陛下就晓得打趣臣妾。”
这话说得,似嗔非嗔,似怨非怨,倒是瞬间让完颜朝远心里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往日里,怎的不曾觉得皇后还是这样一个妙人儿呢?
完颜朝远他是个皇帝,但他也是个正经的男子,有些话儿,也正是对上了他的脾胃。
要晓得,皇后在他的心里头皆是那种端华矜持的模样,今日个,竟是有了几分只有在刘氏身上才能够看到的娇憨。
这如何能够不让他见猎心喜?
莫非,当真是他以往来得这凤仪宫太少了不曾?
想到自个儿决定的那件事儿,完颜朝远心里头也有了计较,纵使是皇后这儿有了一个头衔,但若是他做的太过于平淡,只怕是这边又放不开手脚……
更何况,那边的动静也似乎过于大了,做的太过,恃宠而骄,可不算是一件好事。
心里一动,完颜朝远再度抓住那双开始系衣带的手,眼里深邃莫名:“皇后,今夜可要记得再给朕备上一碗安神汤。”
身子顿了一下,宁解语突然觉得心里头有些悸动,往日里,陛下可从未说过这句话!
一个月三十个日子,她夜夜盼着,可最多也只是每逢初一十五,便是再多,也只是再多上那么一日。
被这个男人这般一说,宁解语觉得自个儿这些年所盼望的事儿有了那么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有的时候,过于期待,却偏生渺茫得让人不敢去想的事儿,在一瞬间到来之时,竟是能够让人手足无措。
宁解语作为皇后,还不至于这副模样,只是眼里那泪水,却是怎的都抑制不住,直接滴落下来。
啪嗒一声落在地面上,竟是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音,显得格外的清晰。
“皇后,你这是怎的了?”完颜朝远掩去眼里的深邃,手指托住宁解语的下巴,眸子里带着疑问。
“没,陛下,臣妾只是刚刚起来,还有些迷眼罢了。”手指轻轻地在上头抹去,宁解语露出一张带笑的脸。
轻声笑了一下,完颜朝远手指顺着那张看了十几年的脸,也拭了过去,没有多问,却道了一句:“倒是不该起那么早的。”
“能够服侍陛下,是臣妾的福分。”垂下眸子,宁解语继续手里的动作,将那描龙镂空腰带给束上。
两人出来,苏七立马迎了上去,垂身站在完颜朝远的身侧,眸子稍稍乜视了一眼皇后,心里有了一丝疑惑。
方才陛下在里头待的时辰,可是比往日多了半刻钟。
也不晓得……
苏七心里头疑惑,旁边的老妪倒是心里多了一丝坦然,同时也浮起一丝喜意。
陛下愿意在这凤仪宫待的时辰越长,越能够说明一些事儿。
当下心里竟是有了别的感慨,这么些年过去了,莫非皇后娘娘真的苦尽甘来了不成?
“好了,朕这就走了,夜里再过来。”看着送自个儿出来的女子,完颜朝远点头道。
说完,目光又扫向四周垂首的宫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回到了于嬷嬷的身上,“可要好生照顾你家娘娘,夜里还是太寒了些,让她莫要在外头侯着,若是让朕瞧着了,今日可就不是这般简单能够混了过去,可曾明白?”
声音不大,语气不重,但其中的威严却是任凭谁都能够听得出来的。
“是,老奴晓得了。”于嬷嬷心里欢喜,明面里却不敢有多表示,态度倒是愈发的恭谨起来。
满意的点了点头,再同宁解语说了几句话,完颜朝远起身往外头走去。
苏七看着今早的一切,只觉得头皮有些发麻。
在这个当下,他如何能够同陛下说,陛下已经在凤仪宫待的时间比往日里多了一刻钟了啊……
往日里就是在刘贵妃的暖玉宫都也只能够被贵妃娘娘纠缠多半刻钟啊。
莫非,不止是前朝要开始风起云涌,这后宫也要开始变天了不成?
不知为何,想着接下来会发生的这些事儿,饶是见惯了大风大雨,起起伏伏的苏七,竟是会觉得有些惊惧。
他有种隐隐的预感,只怕是这一次,当真是会把这个局势给搅得天翻地覆了。
“走罢,还要这儿笃着作甚?”有着的步子停了这来,完颜朝远看着身后没有怎么动作的人,眉头挑了挑。
啊?
苏七愣了一下,侧头看了眼已经早早候在凤仪宫外头的龙撵,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作夜休憩得好,今日个,走过去。”简短的一句话,说完那明黄色的袍子倒是没有做多停留,看了眼还有些灰蒙蒙的天,大步而行。
苏七一听这话,眼里顿时多了一丝古怪的味道,当下挥手让还在龙撵侧侯着的小太监们提了灯笼快步走了前去。
这天还不怎么亮,地下也有些湿滑,昨夜里下的雨水到了现下虽说停将了下来,却是能够闻到一股子味道。
吸吸鼻子,也怪舒服。
“陛下,仔细脚下。”苏七小心翼翼,恭恭敬敬的在完颜朝远身侧候着。
作为皇帝身边跟了这么久的人,只一瞬,看到那虎虎生风的步伐,他便明白了陛下说是要走过去时为了什么了。
陛下从醒来,到着衣,再到去议政殿,所需要的时间皆是计数好的,若是今日个再坐龙撵过去,只怕十几年从未晚到过的陛下,今日也要出现一次……久不至了。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完颜朝远一走,于嬷嬷瞬间朝那还在门口望着的身影跪了下去。
于嬷嬷的声音一起,凤仪宫的一众宫女也瞬间跪满了一地,恭喜娘娘,贺喜娘娘的声音顿时此起彼伏。
许久,宁解语才将眸子收回来,那道让她心里头再次浮现了别的心绪的身影已经看不清。
其实,在完颜朝远走出去时,她就看不分明,只能够看到那几盏红色的灯笼一点一点的远去。
只是,就是几盏灯笼,都能够让她移不开眼。
这种情景,宁解语心里头苦涩,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笑容,还是在她们的大婚之日才有呢。
陛下当初娶她做太子妃之时,不也是如此么?
只是,却终究也是有不同的。
太子大婚,能够有三日的空闲之日。
自个儿却是要在第二日早早的将他送出门,听着他要去书房处理公务,自个当初,是怎么一番心境,宁解语已经不愿再去想,不愿再去回忆。
“起来罢。”挥了挥手,宁解语淡淡道,话还是那番平静。
宫人们没有察觉到自家主子突然有些变化的情绪,于嬷嬷却是有一份愣怔。
待的宁解语走进去里殿时,也立马跟了过去。
“娘娘这是,怎的了?”若是按照方才的表现来看,陛下显然是说了今夜会再过来的啊。
娘娘方才也很是欢喜的,怎的突然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嬷嬷,本宫心里头不安。”坐在铜镜前,宁解语声音淡淡。
铜镜里头的妇人,虽说仍旧华美,却终究不是少女的模样了,也没有那种能够一笑百媚生的仪容。
“娘娘,你这说的什么话儿?”听到宁解语这般说,于嬷嬷愣了一下后,看到铜镜里头那目光,便晓得宁解语心里头在担忧何事了。眉头不由自主的皱起。
她是皇后的嬷嬷,也是乳娘,有些事儿,她就算是晓得会触犯到宁解语,但为了皇后好,也还是会说的,当下咳嗽了一声:“娘娘是陛下的结发妻子,娘娘可万万不能够妄自菲薄了。”
看到宁解语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于嬷嬷心里头顿时有些焦急,看了四下一眼,凑到宁解语耳边道:“昨夜老奴同娘娘说的,娘娘可做了?”
原本淡淡的脸瞬间红了一下,宁解语眸子微微有些闪躲,最终却还是咬着唇点了点头。
于嬷嬷听了,有褶子的脸顿时笑了起来,“娘娘只要今夜继续这般就是。”
往日里,有些事儿,娘娘就是过于端庄了,才会让让那个刘氏如此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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