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还对着那些说自家大哥不是之人而怒目相视的韩莫听到这些窃窃私语脸色瞬间变得得意起来。
瞧瞧,这就是他的大哥,这个什么薛生还想要在大哥身上讨好处,下绊子,当真是茅房里头打灯笼!
哼了一声,韩小爷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却没有再多说出什么话来了。
他也晓得方才若非是自个儿鲁莽说出那两句话儿,大哥也不会被下头那些人如此诟病一下。
深吸一口气,薛生将头一寸一寸的抬起,目光在那依旧还挡在自个儿跟前的天青色袖袍晃了晃,“慕容老弟说笑了,你我今后就是同僚了,一句老弟还是当得的。”
说完,兀自笑了几声,想要把方才的话儿给盖过去。
此刻,天晓得薛生心里头有多么慌张,生怕慕容清风再一次给反驳了,那他可就真真是一点脸面都要没了。
好在慕容清风也没有再如何打算僵在这儿了,垂下手,淡淡的点了点头。
薛生猛地松了一口气,侧身,“慕容老弟,请罢,茶点已经准备好了。”
伙计也是个机灵的,一看到这风云转变,立马又满脸堆笑,“来来来,公子这边请。”
到了现下,他可信眼前这个公子是真的来寻客的了,而且寻的还是他们运昌隆里最好的雅间的客人。
当下不禁心里头唏嘘了一声,这可真是贵客中的贵客啊,他差点儿就把人给得罪了啊……
慕容清风回声一笑,朝韩莫使了一个眼神,起身朝上头走去。
韩小爷紧紧地跟了上去,路过薛生时,还不忘给他丢了两把眼刀子。
若是这个人还敢如何耍小聪明,他不介意让他真的聪明聪明。
待得两人已经离自个儿有了两步之遥时,薛生这才缓缓地踏了一步,但又微微一顿,一双满是阴鸷地眸子在一楼处喝着酒的人身上一扫而过。
这些人,多多少少他还是能够记下几个的。
被薛生瞧见的,不少人都立马垂下了头,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毕竟说是说,但那个人的身份,似乎也是非富即贵的,若真的要有什么麻烦给沾染上了,那岂不是因为一时的口舌之快而得不偿失了?
但也有人依旧神态自若的饮着身前之物,如同方才所发生的一切都与他们毫不相干一般。
直到薛生的身影全然消失在了楼梯口处,那人才缓缓地放下手里的茶杯,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薛生?慕容清风?这两人居然会弄到一起去?这倒是个意外的收获,也不晓得这两人之间是发生了何样的事情,能够让薛生做出这么一番姿态。
也不晓得那个人是否晓得这两人曾经是旧识呢?
只是,这薛生同慕容清风两人之间明显是有些不对盘罢?
又或者,更恰当一点的形容便是,薛生一张老热脸给慕容清风贴了冷屁股。
嗤笑一声,孙绍空摇了摇头,罢了,这其中的事儿跟自个儿也没啥太多的干系,他们要去争便争去罢,只要不要闹到他头上来了就是。
将杯里最后一口的酒水一饮而尽,孙绍空不由自主的喟叹一声,这酒是好酒,饮多了却是伤身,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想了想,孙绍空嘴角一勾,扔下一锭雪花银,起身离开。
到了运昌隆外头,孙绍空负着手在某处一扫而过,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
旁人经过时,还不由自主的回头看了他一眼,里头满是困惑。
只有孙绍空才晓得自个儿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嘴角再度弯了弯,说起来,他还是对慕容清风这个突然出来却能够执牛耳的后生很有兴趣啊……
待得三人一进去,那伙计便颇有眼力劲儿的退了出来。
有的场合是需要伙计时刻侯着的,有的场合是要伙计该避退的,显然这是后者。
“来来来,慕容老弟,这里坐,这里坐。”等到门一关上,薛生的脸立马又开成了一朵花,指着朝南的位置眼里闪着光道。
自古以来,坐北朝南者为尊,薛生此举,显然是里头含了不少意味的。
至少,在韩莫眼里,这个颇有心机的薛生定然是有意而为之。
这就要来讨好他家大哥了?可是这是不是晚了那么点?
哼了一声,韩莫白了那站在不远处笑得一脸谄媚之人,不急不缓的晃荡了过去。
然而,明明韩莫是走得极慢的步子,薛生却像是被人踩在了心口之上,一步一步踏过来一般。
嘴唇微微动了动,落在黄花梨木椅子上的手指不知不觉便紧了许多,想要后退却还是撑住。
毕竟,他还不晓得这个韩莫究竟意欲何为。
毫不客气的用身子撞开薛生,韩莫冷冷一笑,用袖子将薛生手指碰过的地儿猛地擦拭了两下,这才抿了抿嘴唇,“大哥,坐罢。”
看着韩莫的动作,慕容清风摇了摇头,满脸的无奈,“阿莫,你又胡来了。”
胡来?原本没想怎么样的韩莫立马眼珠子一瞪,嘴角咧开一抹笑容,转身跑到另一侧,复地拉开了一张黄花梨木椅子,“来罢,薛大人,我在这儿给您赔不是了,请罢。”
说完,还大大方方的做了一个手势。
薛生一双眼眸死死的盯着韩莫,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但最终还是呼了一口气,“多谢韩小弟了。”
看着薛生过来的步子,韩莫嘴角瞬间冷了下去,在那只让他作呕的手离椅子不到两寸时,猛然一拉。
只听吱吱两声响,黄花梨木同薛生已经有了五寸的距离,气氛顿时又僵持了下来。
薛生喉咙滑过一丝腥甜,咽了下去,抬头道:“韩小弟这是何意?”
眉头猛地皱起,韩莫摇了摇头,一脸无奈的再将椅子移了过去,“薛大人,你是年事已高还是贵人多忘事呢?方才在下头不是说了么?咱们非亲带故的,就别这般叫了,免得我以为同你有多熟稔。”
这……
听风瞬间变得死寂,窗口外头的声音一丝不落的进到里头,但却不显得嘈杂。
这又是听风轩的另一个神奇之处。
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水面的平静。
只见三人中唯一坐下之人缓缓地抬起了头,朝薛生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薛大人,小孩子言语多有冲撞,清风代他向你陪个不是。”
听到慕容清风这般的说辞,薛生铁青着的脸这才稍稍放晴一点,正准备说上两句客套话时,却听到那人清风朗月般的声音再度一转。
“只是,阿莫有一句话说的是对的。”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朝韩莫点了点头,待得韩莫重新回到自个儿身边时,才继续道:“咱们还是莫要攀交情的好,薛大人如此纡尊降贵,清风受之有愧。”
这么一番话下来,饶是薛生再如何想要用往日里那一点儿交情来套用都做不到了。
前后之路都被堵死,哪里还有半点交情可言?更何况,这里头原本便不存在交情。
只是薛生如今仍旧不敢同慕容清风真的翻脸,毕竟此次是他主动来求这人的不是?
更何况有句话叫做“受人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虽然不是对慕容清风有大恩大德,但也算是最初让他在京师有了一席立身之地的人不是?
即便最后两人之间是闹得不欢而散……
这么一想,或许里头还有几丝缓和的机会,只要有一线生机,他便不想自毁后路,平白的让前途受阻。
讪讪一笑,薛生点了点头,感慨了一声道:“罢了罢了,慕容大人瞧不起薛生,是薛某没有此等福分,既是如此,慕容大人,请罢。”
说完,朝天叹了一口气,便兀自坐了下来。
轻轻地看了他一眼,慕容清风稍稍摇了摇头,“薛大人此言差矣,并非是薛大人没有此等福分,是你我之间没有这等缘分。”
这句话说得忒是实在,实在的让薛生摸了摸鼻子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可不就是没有缘分嘛,否则怎的会将事儿闹成到如今这个地步,只是有的事儿,终究是自个儿看岔眼了。
纵使他晓得慕容清风此子有才,非庸人之辈,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曾想到这个人竟是能够有如此的好运道,竟是能够攀上叶府这棵大树!
“慕容大人说的是,是薛某当初做得不对,还请慕容大人能够原谅则个。”说着,薛生起身一揖。
摆了摆手,慕容清风跟着站了起来,嘴角噙了一丝笑容,“薛大人言重了,你我今后是同僚,曾经清风也是受过薛大人的恩惠,薛大人如此,只怕要折清风的寿了。”
薛生一听,眼睛立马一亮,慕容清风如此说道,其中意味这是……不计较以往的事儿了?
再度一作揖,正准备说上两句恭维客套的话将以往之事就此揭过时,一个如同鬼魅一般的声音再度在听风轩响起。
“嘁!原来今日个不是拜的鸿门宴,是负荆请罪来了,只是不想,这运昌隆是京师闻名的酒楼,你薛大人却只准备了这么一壶清茶寡水是何用意啊?莫不是看不起我大哥?还是本身就是不乐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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