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病,用偏方可行,但有的病,却必须得循序渐进,不得有一分一毫的偏差与急功近利,否则,便是好了,也难免会落下隐症。
听到崔云鸽不声不响的将初进来时的叶小姐换成了丫头,叶袅袅心里微微一动,松了一口气。
这般称呼,若是不能够放下心里头的一些顾忌与成见,怕是怎么也唤不出来的。
“崔大夫这句话怎么……”
“唤我崔叔叔。”不容置喙的话打断了叶袅袅的声音。
既然将他当做了她娘亲的知己,一句叔叔也是该唤的。
总不能够,让这个丫头平白无故的占了自个儿的便宜去。
叶袅袅愣了一下,当即不禁莞尔,这个模样的崔云鸽,着实是同方才的那个……有些大不一样。
“是,崔叔叔。”乖乖的应下,叶袅袅暗暗笑了一声,“崔叔叔方才那句话,是何意思?莫非是我的伤好的比之常人的快了些?”
“你这丫头,怎的这般心宽?”抬起头,崔云鸽毫不客气的瞪了一眼,“你以为这是好玩的事儿嘛?若是有哪个利欲熏心的大夫急于求成,你这腿,便是好了,也是废了!”
哼了一声,崔云鸽的话里不由自主的带上了几分威严。
待得在叶袅袅的眼里看到几分错愕后,却是又平静了下来,“我不是……你,哎!”
“崔叔叔,我无事的。”眨了眨眼,叶袅袅摇了摇头,这个崔云鸽怕是以为方才的话吓到了自个儿罢。
“这是大夫开的煎服的方子,这是涂抹的药物,崔叔叔一看便晓得了。”叶袅袅指了指摆在了不远处小几上的物什儿道。
方才在瑞珠出去之前,她便让她将这些东西收将放在了一块儿,果不其然,便是崔云鸽也是要查看一番的了。
其实,说到底,她比之任何一人皆更加惜命,她怎的可能会不注重自个儿的身子去随意践踏。
随手抓起那些个方子看了看,崔云鸽皱着的眉头微微松开,松开的眉头又再度皱起。
煎服的方子没有问题,那便是涂抹的药里头的问题了。
打开一个瓷瓶,崔云鸽挨个嗅了嗅,摇了摇,盖上,又打开另一个瓷瓶,直到最后一个,叶袅袅能够清晰地看到眼前这个认真查看的男子脸上的狐疑之色越来越重。
“奇怪,真是奇怪!”崔云鸽放下最后一个,垂首低声道。
这里头,不论是煎服内调的方子,还是涂抹外扬的方子,皆是走的不偏不倚中和之道,怕也是不敢随意开得烈了,损了叶府千金的根本。
但正是由于这些是个走中和之道的方子,这才是最大的怪异之处所在。
有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
但叶袅袅这个伤,若是按照时日来算,也只是一个半月罢了,怎的就好到了两个月余的模样了?
“崔叔叔,怎的奇怪了?”眨了眨眼,叶袅袅垂头问道,话也不禁低了一些声音。
崔云鸽一愣,看着叶袅袅的眼,目光闪过一丝复杂,“丫头,无事的,只要有崔叔叔在,你会没事儿的。”
这一次,他不会再让眼前这个丫头因他的过失而受到伤害了。
“崔叔叔,我……”听到崔云鸽这般说道,叶袅袅晓得是眼前这个人是会错意了,正语再说什么,却又瞬间被他脱口而出的话给打断了。
“丫头,你可是还有别的东西不曾拿出来?”突然,崔云鸽猛地抬起头,问道。
叶袅袅一愣,想到了某个事儿,手指不由自主的缩了缩。
的确,她还有一样不曾拿出来。
那是,慕容清风给她送过来的那个。
犹豫了片刻,却还是缓缓地松开了手指,叶袅袅轻轻地点了点头,继而从袖口里掏出了一个翠色的玉瓶。
看到叶袅袅的动作,崔云鸽的眉头就是一皱,“你这丫头,还把东西藏着掖着作甚?莫非还信不过我?”
这句话,说的颇有埋怨的意味。
叶袅袅听了不禁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可不就是初始时信不过你嘛……
其二,这个物什儿,她着实是给忘了才不曾拿出来的。
这个药,向来都是收在袖里的,并未同那些个摆在一块儿。
故而,便是不曾拿出来,也是她的无心之失,却不想让眼前这个人这般不愉。
只是,怎的看,怎的都觉得这个崔云鸽同方才那个崔云鸽有着过分的出入。
这才是这个人,于能够让其认可之人的态度吗?可还真是……有趣之极!
在心里头轻声一笑,叶袅袅缓缓地摇了摇头,崔云鸽眼里的不满这才稍微少了些,轻轻地哼了一声,拔开了塞子,垂下头去。
只片刻,那打开的玉瓶便猛地被崔云鸽给盖上,抬起头,看向叶袅袅的眼里也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与质问:“生骨水?丫头,这个东西,你从哪儿给弄来的?”
莫非,那个人来了?
听到崔云鸽再度惊诧的话语,叶袅袅也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这个,是我机缘巧合下得来的,怎的了,莫非有什么问题吗?”
原来,这个东西叫做生骨水。
“无甚问题。”垂了垂眸子,崔云鸽掩去眸子底处的复杂之色,再度抬起头时,还不禁带上了一丝微笑,“丫头,你还真是个有福的,这个生骨水,于你的伤势有极大的益处,有了这个,这些个,便莫要再用了,用了也是无用。”
“这个生骨水,当真有这般大的功效?”叶袅袅心里一动,轻声问道。
点了点头,崔云鸽道:“这是自然也不看看这生骨水是何人……”
说道自个儿,明明还带着三分得意的声音突的戛然而止。
崔云鸽将手里的翠色玉瓶放回到叶袅袅的手心,“丫头,这个东西收好便是,再过上约摸半个月,你的腿伤,便能够好全了。”
“崔叔叔不打算在给我开点药么?”心思一动,叶袅袅再度问道。
莹白如玉的手摆了摆,崔云鸽叹了一口气,“不必了,有生骨水在,我也就放心了,丫头的福气,倒是让我有些自叹不如了。”
原本以为,这个东西是不会再出现了,若是按照外头那个小子说的话来看,自个儿都已然做好了再行上山采药配置这个生骨水的打算了。
只这么一来,便难免又要拖上一段时日,于伤势未免不妙。
竟是不想,这丫头自个儿便是有了。
不管这个生骨水来源于何处,至少他自个儿暂且能够放下心了。
况且,有的事儿,他也不欲再去回忆。
至于那个人,崔云鸽摇了摇头,该不会是她……
“丫头,这些个日子,你可要好生将养着,虽是有了这个生骨水,但也需自个儿上心,可明白?”将心放下来,崔云鸽望向叶袅袅的目光里不禁多了几丝柔和。
“是,崔叔叔,我省得的。”温温一笑,叶袅袅点头应下,这幅乖巧的模样,似是取悦了崔云鸽,让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
只是那只莹白如玉的手,在叶袅袅的头顶上方处两寸之地落了一息,终究是不曾再度往下落。
讪讪地收回,崔云鸽垂了垂眸子,眼前这个孩子终究不是那个人了,这个丫头……
罢了,罢了,一切皆是命数。
她是她留下的孩子,同她如此之像,到头来,他莫非还能够真的放得下心?
看着崔云鸽,叶袅袅突的心意一动,问道:“崔叔叔,不知祖母所患何疾?”
祖母的病,也是叶袅袅所担忧的,这一辈子,但凡有点把握,她也是势必要弄个一清二楚的。
祖母,怎的好端端的便病倒了?着实是让人有些想不通。
被叶袅袅这般一问,崔云鸽心里不禁有几分犹豫,江老夫人那哪里患的是病,分明就是歹人下的毒。
只是,这件事儿,当真要同眼前这个丫头说道吗?她还这般年纪,若是说了,可会吓着了她?
一时间,崔云鸽竟是忘了眼前这个丫头正是方才同他对上也丝毫不见得惊恐,冷静得不似这般年纪了。
崔云鸽若是直接说道,亦或是扯个谎儿,或许叶袅袅也就放下心了。
但他这副模样,分明就是欲言又止!
叶袅袅心里一个疙瘩,脸上也多了几分焦急,“崔叔叔,莫非我祖母的病……”
“无事,丫头,放心罢。”回过神,崔云鸽有些复杂的看了叶袅袅一眼,摇了摇头,“有我在,不会让她这般轻易的去了的。”
明明是慰藉的话语,听得叶袅袅心里却是蓦然一紧,不曾细想,一句话便脱口而出,“崔叔叔,我祖母的身子,究竟是如何了?”
这般急切的话语,让崔云鸽的嘴张开又闭上,最终还是叹了一口气,道:“是毒,年岁已久了。”
一句话,如同惊雷般在叶袅袅的脑海里炸开,轰得她心里都是刹那间的空白。
毒?
怎的会?祖母她怎的会中了那种东西。
原本还有些犹豫着是否要同这个丫头说的崔云鸽,现下不禁释然了。
这般情景,告知这个丫头也是值得的,让她仔细些自个儿也好,免得莫名其妙也着了道去。
“崔叔叔,当真是毒?”回过神,叶袅袅捏紧了手里的翠玉瓶,将全身的气力都放在了手里的东西上。
叹了一口气,崔云鸽点了点头,虽是极为轻的动作,却是万分笃定,“丫头,你想想,叶府,或是江老夫人同何人结了仇?那毒,不是一时半会能够发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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