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嘴快的哥儿看见年游这一身伤,也不免惊呼一声:“我的天爷啊,王婶子这样做也不怕遭天谴!”
此前他们也经常看见王翠翠殴打年游,王翠翠每回不是以“哪家孩子不挨打”搪塞,就是以年游打坏家里无关紧要的一些物品为由理直气壮。
这种场景在哪个村里也常见,就狗蛋他娘吧,就时常追一条村去打狗蛋这个不学好的娃子。
所以很长一段时间,菩提村的村民都没当一回事。
如今这些年纪不大的哥儿姑娘们见了,又是庆幸又是害怕。
庆幸的是他们的父母平日里尽管打骂,都是爱他们的,没有同王翠翠这般下死手似的打。
那可怜的、紫黑色的皮肤底下几乎没有肉,薄薄地包裹着一块块嶙峋的骨头。
夏日里,惨白着脸的年游莫名可怖,屋子也变得阴冷起来。
王婉又伸出头去瞧了瞧。仍是不见王翠翠拿着衣服过来。
她搓搓手臂上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将外衫除去,罩在年游单薄的身子骨上。
这会儿年游已经醒过来了,他拢着几乎没什么取暖作用的薄衫,感激地对王婉投去一个微笑。
王婉知道他要道谢,先他一步道:“不必,你之前也帮了我。”她说的是年游提她挨打的事。
王婉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主要是年游和她也实在没到熟人的地步,接下来两人也无话了。
有位心急的姑娘实在干等不下去了,直接就往主屋里走去找王翠翠了。
王翠翠实在是被催的没法了,只好拿了件年勇的旧衣服递给她,仅这件旧衣服也心疼死她了。
年家没有属于年游的任何东西,即使是一件旧衣,只会成为年秋纳鞋底的料子。
还是年秋会嫌弃的那种。
年游从来没在年家住过一夜,即使被接回了年家,他每天仍像一个牲畜似的被赶回鳏夫从前住的屋子,然后第二日早早起床过来伺候这一家三口。
风雨无阻。
迟了半刻便是王翠翠和年勇的打骂,而他在外面表现得风雅善良的哥哥只是在边上冷冷淡淡地道一句:“别打死了,以后家里的活就没人做了。”
屋子是因为破败才没人要的,其他值钱一点的东西都被鳏夫“十里八乡”的亲戚全占了。
年游一个哥儿,拦也拦不住。
不过,好歹能住人,偶尔漏风漏雨而已。
年游的衣服只有三套,两套是偏薄的,春秋夏换着穿,冬天就穿那套厚的,实在冷了就全穿上,就欺骗自己穿多了就暖和了。
春去秋来,年游就是这么熬过来的。
这还是以前收养他的那位鳏夫省吃俭用,鳏夫没什么手艺,只识得一些草药。
运气好了误打误撞地采了值钱的药材才能挣到大钱,运气不好就只能去码头扛沙袋做苦力,一大一小两张嘴吃饭,鳏夫有点忙不过来。
但和年游相依为命的日子,他一直都是给年游最好的。
他真的尽力了,既心疼又无奈。
如果他得知年游后来的日子过得不好,他一定会多撑撑吧。
曾也是有人爱护的游哥儿谢绝了大家为他换衣的好意,大家也就关了门出去。
柴房里生了一小撮火,是赵清秀生的。
年游身子暖和了些,力气也恢复了,能自己个将衣衫穿整齐。
赵清秀看到王婉跟着那群姑娘哥儿进去,她便也跟了进去。
谁料就见到这么残忍的一幕。
她心道:王翠翠个黑心肝的!最好哪天老天爷降个雷把她劈死!
她两胎都是儿子,娘家那头又有个早夭的可怜哥儿弟弟,自是对哥儿十分怜惜。
哪有人把孩子当牲畜养的,还是娇弱的哥儿!
再看她初来时到现在王翠翠的重重表现,显然已是稀疏平常。
她与从屋里走出来的王婉走到一处角落,王婉还没开始说话,赵清秀就不住的叹气。
王婉被她搞得一头雾水,问:“娘,又怎么了?”
她以为是这会王翠翠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赵清秀倒是有些羞涩地抹掉了眼尾的泪,人上了年纪还在儿媳妇面前哭,挺不好意思的。
“哎呀,我就是老了,看不得这种可怜事。”
王婉知道她说的是年游,回想起年游奋力地辩解以及为她挡下的一巴掌的单薄身体,她叹了口气,开口道:“娘,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是啊,再可怜年游又如何,如今还是快些打理眼前的事。
赵清秀这么一听,,也是那么回事,收拾好心情准备再战王翠翠去了。
她们出到院外,只见秦云池手中拿着一个人,不是年勇又是谁。
年勇一直在他家附近,看静安村的粗汉子要抢东西才跑出来的。
年游换衣服的期间,秦云池向村长孙大志表态,只要年家将下聘的三十两归还,这桩婚事就既往不咎。
王翠翠蹲坐在地上耍无赖嚷嚷着“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秦云池冷笑一声:“我可不要你的命。”
他的目光落在王翠翠肥肉环绕的脖颈处。
猎人也是会些屠户活的。
王翠翠脖子肥肉一抖,明明秦云池空手站在她身前,她却觉得秦云池手里有一把刀。
冷不丁地就会向她杀来。
果然是杀生见血惯了的煞星!和柴房里躺着的灾星一个德行。
他好好地认了这桩婚不就好了?秋哥儿能找个好人家,他们年家也少了个吃白饭的人。
装什么贞洁!
王翠翠不敢骂更不能打秦云池出气,这会儿又把年游拉出来当出气筒。
静安村的汉子们听秦云池这话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没钱?家里总有东西吧,拿出来抵不就成了。
大伙们跟在秦云池身后摩拳擦掌。
年勇就是这个时候跑出来的。
他见得别人骂他的婆娘,见不得自己辛苦大半辈子的东西被人抢了去。
秦家下聘的三十两全被王翠翠攥在手里,他连听个响的机会都没有。
他提了出头愣头愣脑地冲出来,秦云池看有人冲过来打他,猎户身手敏捷,他极快躲过,当胸就给年勇一脚。
年勇被踹得眼冒金星,踉跄退了好几步踩上院里的磨刀石。
人老了骨头便脆了,这突然的一下他把脚摔断了。
一时间身上两处疼,他不知道护哪里好。
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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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补8月6日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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