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间烟火最为浓郁之处,便是在这市井之中。你且暂搬了几张凳子,于那三五成群的休息之处坐了,抓两把瓜果吃着,便能听得不少这世间的耍子事。
人有人的闲聊之处,那妖与妖之间,也必然少不了这一方去处。
“嗳,听上头说了么,那九尾一族居然还没绝后呢!”一多嘴的鸟精啃着瓜果,嘴里片刻不得消停。
“那个几百年修为的小妖?嘁,别的莫说,就她那样的,称甚么九尾,怕是连我这一尾红狐都打不过吧?”女人笑盈盈打开折扇,一双狐狸眼似有万般风情。
“却说这九尾一族,在这世道也算得上大家了,谁知新任狐君竟敢忤逆天道,最后落得个九族连珠,真是造化弄人啊。”一旁的鼠精摇头道。
“谁说不是,据说这狐狸在那日被她娘施法藏了,才不至于刚出生不久便命丧黄泉,这也是造化。”
“不过听说,这九尾一族的心头血,心肝脾肺什么的,可都是大滋大补之品,倘若能挖来尝尝鲜,这不得功力大增?”
“何止!对咱们小妖来说,吃了能触及天道之力呢!对某些有旧伤暗疾的大仙,只消一只,就好个完全!”
“如今这业畜没了依靠,倒是一个好的猎物。”
“罢罢,这都是那些大妖看上的东西,我等哪有机会,况且前几百年间,那东山的赤龙出门寻耍子时恰把她拾回去了,你们一向晓得,那龙少有杀生,自己又无病无痛,见这狐生得可怜,便当作妹子养了,你们敢去抢?”
“到底也是她命不该绝,算了算了,等她长成以后,自力根基,离了赤龙也没人敢招惹她了,造化,都是造化。”
“嘶……不过,我前些日子倒是听说那龙闭关去了,这羊羔子没了看守,不得被叼去?到时候,吃她的大妖不济也就和赤龙打一架,算不得甚么损失。”
“这就没妖知晓喽。”
……
一旁的少女拢了拢面纱,抽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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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夜晚,张灯结彩,好不热闹。孩童追逐着嬉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没人会注意那藏在人群中的少女。
行至巷内,她翻身跃上屋顶,摘了面纱拍拍身上的灰。
“一群蠢妖精,见我大哥闭关就想欺我,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这三千浮世,我就不信你们找得到。”
想当初,阿娘还是个小狐狸时,便在此处待过一阵子,留下了一间屋子和些许家什,本来是无意为之,现在倒是给她行了个方便。
有地头住,也就不怕风吹雨淋的问题,现如今,就差一件养活自己的差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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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她上了街,欲寻几家酒馆做工,却在路上听得人传当今圣上被妖迷了心智,弄得个精神疲倦,命在须臾,朝中正在以千金寻降妖之人。
少女嘴角一勾——有这本事的,大抵就是狐狸精了,这不就巧了吗,若是别的妖,她估计还没辙,但身为狐狸中品阶最高的九尾狐,别说甚么狐狸精,但凡是个狐妖都得受她压制。
正欲去揭皇榜,却不曾想有一位公子先她一步,正将皇榜叠了放兜里。
“公子留步。”她如今身无分文,这笔钱对她而言有救命之用,她必须得到。
“何事?”对方不耐的站住,看见来人后,栗色眸中却闪过一抹惊艳。
她上前道。
“小女子初来此地,囊中羞涩,又无其他本领傍身,唯一拿的出手的便是这降妖之术,可否请公子将此次机会让与我?日后必将感恩不尽。”
“哦?”对方饶有趣味的打量了她一番,“敢问姑娘大名?”
“小女子姓赤焰,名叫沫汐。”
“赤焰……并非降妖大家之姓……那你既是降妖之人,又有何本事?”
“小女子不才,并无太大本事,唯有降这狐妖有一妙方,当初我爹爹在山上曾救得一九尾狐妖,那妖为报恩,便刎了几滴心头血化作血石赠与我爹爹,说是有此石在,便不会为狐妖所魅惑,如今爹爹撇下我脱身走了,这血石便留给了我,又闻皇上有难,便想借此石降得狐妖。”
沫汐此类故事听得多,便胡谬了一个搪塞过去,却不曾想那公子笑笑
“为何肯定是狐妖?”
身为高阶妖精,沫汐对小妖的感知度不可谓不强,虽然她之前只是感到一股妖力,但如今离皇宫如此之近,她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就是一只狐妖。
所以她笑到。
“小女子自有自己的判断方式。”
“那此等宝物,可否博得在下一睹?”
“既是宝物,那外人自然是见不得的。”
“……”
那公子打量了她半晌,最后松口。
“也罢也罢,那便让与你吧。”他抖开随身携带的扇子,将皇榜递于她。
沫汐未曾想有如此顺利,便愣了一愣,才伸手接过。
“不知如何称呼公子?”
“在下钢千翅。”
沫汐闻言,笑了笑。
“那便多谢钢公子,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不必。”钢千翅摆了摆手,“我不缺这点银子,只是闲来无事,寻个耍子罢了。”
“既然如此……那便就此别过吧。”
沫汐抱了拳,然后欢天喜地的向宫中走去,钢千翅愣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潇洒离去。
——刚才他只不过说了些客套话,这说不报答,还真不报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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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沫汐入了宫,发现那狐狸精不过是个修为低浅的红狐,一见了沫汐,还不消她动手,那狐狸自己就吓得乖乖饶命。
沫汐恐放了这狐狸会向外界走露她在此处的风声,便施了个法将其打杀了,那皇上见昔日美人化作本形,唬得大气不敢出,连让侍卫将其拖出去,恐污了大殿。
皇后见此,高兴地把钱财赏与沫汐,扶着皇帝离开了。沫汐见了钱便欢喜,哪里还顾得其他,自然没留意那宫中另一尾用法宝敛了气息的狐妖,正红着眼看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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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汐用锦囊将钱币装了,哼着曲儿走在回家的路上,却见得河边有一人分外眼熟,正止不住叹息,定睛一瞧,居然是之前那位钢公子。
沫汐顿了顿脚,念在对方于她有恩,决定去瞧瞧。
“钢公子,何事烦闷?”
闻声,钢千翅抬起头,隔着面纱认出她是今早的女子,便道。
“莫提了,今日与家父发生了些冲突,便被他赶了出来,钱财也被克扣了,说甚么好生反省,却不想我落得个无靠无依。”
沫汐自幼心善,在赤龙身边也没见过人心险恶,笑里藏刀,只晓得眼前人可怜,便心软道。
“我家倒是还有一间空房,如今天色渐晚,公子不如在我这里凑合一晚,明日再另做打算?”
“你一未出阁女子与我这男子共处一屋,成何体统?”钢千翅摇摇头,沫汐却笑了。
“我一凡女,无父无母,又没甚本事,谁家愿意要我?倒不如趁此就从了钢公子罢。”
本是玩笑话,落在钢千翅耳中却变了味。
“此话当真?”
“全看钢公子作何感想。”
“我看你也有几分姿色,作小爷我的妻,也不算太坏。”
闻言,沫汐白眼一翻——原以为是个正直之人,去不料也是这般见色起意,于是她抬脚便要走人。
“诶,怎么还开不起玩笑话呢!”
见她要走,钢千翅赶忙抬脚拦住。
“你放心,小爷我有心仪的女子,对你没有半分念想。”
“既如此,那何不快些跟上?”
不知为何,沫汐冥冥之中觉得自己摊上了一个大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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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把那水烧了,再将饺子倾下去,这总会吧?”
“……这饺子是一开始就倾,还是片刻后?”
“……罢了,你放着吧。”
原是沫汐思量着入乡随俗,凡人过年也跟着凑个热闹,可谁知这大公子什么也不会,就能摇着扇吟诵两三首诗。说让她来吧,又觉得钢千翅耍着碍眼,说让他帮忙吧,她又要抽些时辰来处理他留下的烂摊子。
好不容易吃上饭,天色早已昏了。桌上,沫汐温了一壶酒,说是想尝尝是什么味儿,但且微呡了几口,便红了脸颊。
“钢千翅啊……”她晕乎乎地端着杯子,又咂了几口。
“嗯?”钢千翅看她这副样子,倒觉得有趣得很,比方才嗔怪他不中用时来得可爱的多。
“明日,你去给你爹爹道个歉吧……”
“嫌我烦了?”
少女摇摇头,一双眸子嗫了酒意,氤氲着一片雾气。
“有爹爹……多好啊……我就想叫声娘亲和爹爹……嗝……可惜,我没有……”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酒香的黏腻,尾音拖得比平日长些,倒是给她平淡的语气添了一丝叹惋。钢千翅看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轻轻一笑。
“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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